“哪里话,大人方才还夸了娘子,说你办事牢靠,一点都不叫他费心。只是这宅院……我们大人清廉正直,实在是不好收的,还请娘子自己安排吧,横竖只要能解决了这些孩子们的安身问题,怎样都成。”
李差爷大大咧咧地笑着,声音爽朗。
盛娇福了福:“是。”
转身回到马车上,这才徐徐返回崔家。
路上,桃香有些纳闷:“娘子,你不是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把这宅院送给沈大人的么?为何……还要跑这一趟?”
“我是没想过。可想归想,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否则沈大人多没面子?”盛娇莞尔。
“那万一,沈大人要收了呢?”
“他不会收的。”她眸光清冽,望着窗外的街景,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摇晃着,淡然的气质间偏有一股从容不迫的决然。
桃香听不懂,但也没有再问。
这套宅院最后落在了三个水丫头的名下。
得知这个消息,水菱惊呆了:“娘子,这怎么好……这怎么使得!”
“如何使不得了?你们仨也是良民,当然可以。”
说罢,盛娇摆摆手,“我意已决,你们就不要再多说了,就当是帮娘子一个忙,若是能落在我自己名下,也用不着你们了。”
三人一听,这才松了口气,欢欢喜喜应下。
宅院的事情一落实,接下来就是请工匠班子过去重新修缮。
盛娇也给出了具体的方案。
因为要住的孩子多,往后指不定还有其他的孤儿要安置到这边来,是以单独的厢房要越多越好,其余的空置反而不需要太多。
领了这个差事的,刚好就是帮盛娇修缮新屋的工匠班子。
那管事的头头喜出望外。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接到了两笔单子,而且都不小,可不叫他快活。
盛娇也是满意他们修缮新屋的能耐与踏实,才将这边也交给了他们。
“咱们也不是头一回打交道了,我晓得你们的本事,只有一句话,这厢房修了往后是给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们居住的,做好了,也是功德一件,我不缺银少钱地待你们,还望你们一如既往。”
听了她的话,那管事头头如捣蒜一般点头,一张嘴咧着笑,腮帮子都快比额头宽了:“娘子发话,再没有不从的,咱们哥几个的手艺娘子清楚,必然给你办得妥帖漂亮。”
又隔了数日,盛娇的新屋已经修缮完工。
这一日,春光明媚,她领着桃香和三个水丫头过去新屋那边瞧瞧,顺便置办一些个用品。
听说她们要出门,崔大奶奶特地过来送。
“你们走得匆忙,我也没个准备,回头我也叫人给你们添上些个物什,也好叫我尽尽心意。”
盛娇明白她的意思,也不点破:“大奶奶费心了,待不日我们乔迁,只是要请大奶奶去吃一杯水酒的,只盼着大奶奶别推辞才好。”
“怎么会呢,娘子既开了这个口,我定然去。”
崔大奶奶笑着目送马车离去,结结实实松了口气。
就在前两日,她婆母还问起过,问她们那一屋的人什么时候搬走。
崔大奶奶如今有了可以回话的,一颗心自然安定不少。
刚想从偏门离开,一个转身的余光瞄到了对面一驾马车停住了。
从马车上徐徐下来一美貌妇人。
瞧她鲜妍妩媚,眉眼间颇有一股子成熟风韵,再仔细一瞧,崔大奶奶脸黑了一半——这不是别人,正是陈二太太。
再见到这张脸,她心头涌动着无数情绪,都一股脑地憋闷在心头,难以化解。
那一日在寿宴上与陈二太太的一眼之缘还历历在目。
她如何能忘?
陈二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偏门处。
不用问都知晓,陈二太太是来找盛娇的。
她抬眼,瞅见了站在门内的崔大奶奶,用帕子掩口轻轻一笑:“我来的不巧了,怎么是大奶奶站在这儿迎我?”
崔大奶奶刚想冒出一句“谁迎你了”,但忍了忍,还是按捺住了冲动,她缓缓道:“方才在这里送一送盛娘子罢了,却不曾瞧见,这位是——陈家的二太太吧?”
陈二太太也不生气,眨眨眼睛:“正是我呢,盛娘子不在家么?”
“她刚刚出门去,怕是要下午晌才能回来,二太太瞧着风光,怎么也来寻暗芳娘子?”崔大奶奶故意这么问。
“嗐,什么风光,你我都是妇人,且又都嫁人生育过的,不比那些个没有出阁的小丫头,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我身上总也不好,就想着找盛娘子帮我瞧一瞧。这不,原先用的药也差不多用尽了,这才过来的。”
说着,陈二太太低头轻笑,颇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我家男人太过了些,都老夫老妻的,家里又不是没有妾室通房,怎么就总缠着我呢……倒叫我吃不消了。”
崔大奶奶吃了一惊,一张白嫩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
她再也没想到,陈二太太能孟浪到这个程度。
只是两人单独面对面,竟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陈二太太说完,朝偏门里张望了几眼:“既然盛娘子不在,那我就先告辞了,改日我再到府上拜访大奶奶。”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崔大奶奶一颗心才渐渐缓和。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这女人闹得连基本的礼貌都疏忽了,当真是失礼!
再瞧瞧陈二太太那袅袅婷婷的身姿,说不出的风流旖旎,她暗暗啐了一声:“什么不要脸的玩意儿,这能挂在嘴上说的,好不知羞!”
身边的穗儿却纳闷道:“真奇怪,陈二爷不是早就随着城里的书院去府城送考了么?这几日都不在城里的,为何……这二太太还要这样说?”
崔大奶奶心头一紧:“你这话当真?”
穗儿忙道:“那一日送考,城里热闹得很,奶奶打发我去街上买头油膏子的,奴婢亲眼瞧见的,准错不了。”
崔大奶奶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双肩一沉,只觉得呼吸一顿一顿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陈二太太才不管人家怎么想。
一通说快活了,也炫耀够了,便坐在自家的马车里,喝着茶吃着果子,她时不时冷笑两声:“大奶奶……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