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孙相处出来,穆泱回到住处,随从郭顺紧跟其后。
穆泱一路阴沉着脸,郭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两人一前一后进得门,穆泱冷着脸转身,郭顺突然“噗通”一声跪下:“请先生责罚。”
穆泱盯着跪在地上的郭顺,眼里的冷峻让郭顺喘不过气来。
“责罚?我还敢责罚你?!”穆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字。
郭顺额头往地上一叩,整个人匍匐在地:“回先生,小的只相信叶小七,只信他必能将先生您安全带回来!”
“所以你就敢违逆我的命令!?”穆泱青筋暴起。
郭顺再次叩头:“穆先生什么责罚都行,小的不后悔。事实是,叶小七能迅速驯服旋风,还疯一般第一时间冲上山去。小的就没见过这么拼命救人的,这证明小的就没看错人!”
穆泱眼神更冷了:“呵!还敢自己拿主意?看来你本事见长,是不需要我这个师父了!”
两人是师徒关系,但穆泱曾规定,这层关系在人前不能透露。如今,穆泱自己脱口而出,足见他的愤怒。
郭顺蓦的抬头,看向穆泱的眼神痛苦又迷惑,他只是审时度势,想着以叶小七的能力最能帮到师父,就没听师父的,说服余庆骑马上山,而是选择叶小七。
但他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听到穆泱不想留他,顿时懵了。
“师父?徒儿违逆师父决策,徒儿知错。但事情不是顺利解决了么?徒儿宁愿师父责打一顿,求师父别把我赶走!……打二十棍,哦不,打四十棍……不,随便多少大棍,只要师父不赶徒儿走,徒儿……”
“打你?”穆泱一把将郭顺从地上揪起来,眼里啐着猩红,直勾勾盯住郭顺,仿佛要把他生吞了:“郭顺,你给我听好!叶小七决不是你能动的!若他这次出了事,我让整个大隋陪葬,包括你郭顺在内!”
郭顺从未见过师父如此失态,他吓坏了,嘴里磕磕巴巴应着:“师……师父,徒儿……哦不,郭顺再不敢了。求师父……给徒儿一个机会,徒儿给您当牛做马将功赎罪……哦不,给叶小七做牛做马……师父……徒儿不走……您打死徒儿算了!”
“你当我不忍打死你!?”穆泱手上使劲,郭顺脖子一紧,脸色涨紫,他也不挣扎,只两眼一闭,只剩等死了。
越来越紧的窒息感,让郭顺以为自己就要断气时,只觉着脖子一松,他整个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半天没回过神来。
“郭顺,”穆泱蹲下去,跟他对视:“想继续跟在我身边,你必得明白一件事:叶小七,无论何时何地,不管发生何事,他的性命,永远比我穆泱的重要。即便他要杀了我,你也不能对他动手,可听明白?”
郭顺捂着还在发紧的喉咙,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他是听明白了,但没想明白。
但他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小七的性命,比师父还重要。
见了鬼了,叶小七是穆家祖宗再世?
不管如何,他算是能留下来继续跟随师父了,这才是最紧要的。
郭顺自小没了父母,是穆泱把他捡回去养大,教他习武,教会他识字做人,带着他走南闯北,护他周全。
说穆泱是他郭顺再生父母,也不过分,被师父赶出门,等同于要他小命。
不,他小命不重要,他就是担心,以后没人陪着师父了。
“师父……”郭顺满脸委屈,还想说点什么,只听得师父从喉咙里吼出一声:“滚!”
他立马麻溜爬起来,撅着屁股溜出门去,生怕师父反悔。
每次被师父责罚,到了师父吼出“滚”的这一环,算是过了关,师父多半是放过他了。
此时不跑,还在师父眼前杵着等死么?
眼见郭顺逃也似的蹿出门去,穆泱这才长舒一口气,缓缓坐下。
他知道郭顺没有私心,但他是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原本是计划郭顺留守京都,余庆骑着旋风上山,他跟余庆内外联合。
谁知上山去的竟是叶小七,也差点乱了他的计划。
把人弄进宫去也没法将他叶小七绑住,他这个妹妹实在令人头痛。
这次无论如何,得把叶小七给治住,省得到处惹事,让他揪心。
程将军府。
程峻唬着脸,看叶小七时,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前脚刚离开京都,你后脚就跟夫子要假,还说什么身体有旧疾,要回府取药……药呢?旧疾又是个什么东西?该不会是又手痒,又去哪里惹事了?”
叶小七脚底蹭着地板,不敢看人,嘴里却是不服的:“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就是去山里转了两圈……那尚书房很是憋闷,你不知道皇子公主们刁得很,净拿我开玩笑,一会笑我笨,一会笑我土……”
原来是受委屈了,他定是从前没正经进过私塾,课业跟不上,被嘲笑了。
但嘲笑他土的,又是个什么事?那些所谓皇子公主,也不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他们又有谁能及得上叶小七万一?
看着一脸委屈的叶小七,程峻有些心疼:“明日我亲自带你去见父子,跟他说道说道,尽可能让他课后给你补些课,把落下那些给补上……”
补课?不要……
叶小七心里一片哀嚎,嘴上却是努力做出乖巧听话的样子:
“这课,其实也没那么难,我回屋自己补就是,很不用劳烦夫子他老人家,原本被同窗嫌弃也就罢了,这要连夫子也嫌弃,我叶小七还有脸待在那尚书房么?这样丢大哥颜面的事,我不能做!”
叶小七心里:不用待才好呢,老子才不稀罕那劳什子尚书房,教的东西我八百年前就背全呼了。如今可不是我跟不上他们,是他们跟不上我才是。但师父总说大智若愚方能活得长久,我装疯卖傻,混个日子罢了。
叶小七心里唱了多少场戏,脸上依旧一副认真诚恳的样子,程峻感动道:
“难得你如此听话,也罢,只要自己后头使劲,把功课补上,他们也不敢说你的不是。至于说你土,到底是谁说的?”
谁说的?
谁也没说,是他叶小七胡诌的。
说他土的人还没出生呢。他长得如此面如皎月身如劲竹,他们稀罕还来不及,谁会说他土?绝没有的事。倒是长得太出挑,有些苦恼,那太子整日看他的眼神,猥琐得很,让他心里作呕。这次回去,得想办法给太子吃点苦头,让他尝尝一个正常男子的铁拳威风。
他叶小七是不是正经男子,这不重要!拳头硬不硬才重要。
叶小七含糊其辞:“哦,嗯……那个……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这点子小事,不用大哥出面,我自己能对付。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