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骆鄯还有怕的时候?”
穆泱脸上逐渐恢复平静,缓缓蹲下去,盯着骆鄯,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跟长辈拉家常:
“我呢,向来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愿意给你个选择,一,自刎;二,放你回府。选一个?”
骆鄯从不相信在战场上有“好说话”这一说,他摔倒瞬间,已经在脑海里转了无数个脱身的可能。
穆泱看起来就一白面书生,说话温吞,只是出场方式太过阴邪。自己好歹也征战沙场多年,怎能被这故弄玄虚的后生唬住?
见穆泱蹲下凑近,骆鄯突然脚下一动,手上顿时多了一把短刀,发了狠的扑向穆泱。
眼看刀锋逼近,穆泱右手折扇一横,挡住骆鄯的进攻,同时左手钳住骆鄯手腕,“咔”的一声闷响,骆鄯“啊”的一声惨叫,手腕已然被生生折断,短刀“哐当”坠地。
穆泱趁骆鄯疼得倒抽凉气瞬间,右手折扇骤然张开,斜劈骆鄯胸口。
骆鄯反应极快,立马侧身躲闪。
穆泱更快,折扇斜擦胸壁而过,“刺啦”一声响,骆鄯胸口连皮带肉生生撕出去一大块。
那折扇居然带着两面倒钩,倒钩极其锋利。
骆鄯血淋淋的胸口触目惊心,他连连后退,左手抬着右手断腕处,怒视穆泱。
饶是疼得浑身发颤,却是一点求饶的意思也没有,倒是条硬汉,能在翟震手下活这么长时间,有他的道理。
“让你选你不选,只能活剐了。”穆泱收回折扇,看着上面刺眼的血迹,一脸嫌弃:“啧啧啧,你这血又黑又臭,可惜了我的玉骨折扇……”
“要杀便杀,啰嗦甚鸟用?”骆鄯疼得眼冒金星,眼睛却是盯紧穆泱身后不远处的佩剑,想激怒穆泱后,找机会反扑。
他刚才被穆泱的出场镇住,落了先机,此刻咬着牙,想重新捡回佩刀,死也要从穆泱身上切块肉。
经历过沙场的人,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刀。
“激将法?没用!”
穆泱折扇一收,似笑非笑的看着骆鄯,骆鄯被看得心里发毛。
面对眼前这人,他完全没有胜算,穆泱动作太快了,血淋淋的胸口剧烈起伏,他不甘的问出口:“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穆泱眉头一挑,眼神淡淡,默不作声。
“不杀我,便是还有话要问,若你真能放我回府,我骆鄯知无不言。”
骆鄯有妥协之意。
穆泱秒变温润,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令人发怵:“问话?要问还留你到此刻?我的答案只有一个,你们活,我不开心;你们死得太快,我更不开心。……好了,我说过,二选一,你可以回去。不过,千万别后悔。”
骆鄯心里一颤,定了定神,看向地面的佩刀。
穆泱嘴角微挑:“刀于你已无用,留来做甚?”
只见他张开手掌,往后一扬,那刀铮铮作响,接着“恘”的一声飞起,“刷”一声贴在穆泱手腕处,穆泱徒手轻轻一折,佩刀“啪”的断成两截。
骆鄯脸色微变。
这么大吸力的磁铁,这么刚的腕力,骆鄯第一次见。
穆泱手上一扬,两截断刀迎着骆鄯飞射而来,骆鄯下意识侧身躲避,断刀却是擦着他身侧飞过,“噗”“噗”两声,插进骆鄯身后不远处的两个小兵胸口。
那两人还没从暗处完全现身,就被断刀贯穿前胸后背,来不及出声,立时断气倒地。
“拖延时间,不就是等翟震的传信官出现?骆鄯,你别忘了,我让他俩出现,纯粹是想让你看翟震的人有多不堪一击。否则,他们走不到此处。你也不想想,怎就没了铠甲,生生被我一折扇削了皮肉?”
穆泱说得气定神闲,骆鄯却是听得心惊肉跳。
他的铠甲,什么时候脱的?
那会看手底下人轰门,身边的卫兵看到他出汗,说帮他拿铠甲,就顺势帮他解了,他当时的确有些热,没往心里去。
那卫兵,是对方的人?那,他所带的那一万多兵将,还有多少是对方的杀手?
骆鄯脸上阴晴不定,穆泱笑了:“想起来了?不错,总算聪明一回。我不妨让你输个明白,你们的人,不过是自相残杀!我培养的杀手金贵得很,哪能用在这些小兵身上?”
骆鄯呼吸急促,脸色灰白:“你们,你们早就……”
“没错!我说你们怎这么喜欢跟山匪交朋友?山匪只为银子干活。你不知道?还是翟震没了选择?”
穆泱说着,朝身后挥挥手,立马有几个黑衣人从暗处现身。
“把人送回骆府,让他跟他家人团聚。”
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黑暗里。
骆鄯是被人架上战马,大开西城门,直接从大门口策马进的城。
黑衣人手里的紫色旗帜一挥,城门轰然打开瞬间,骆鄯觉得自己刚才的率队轰门,就是个笑话。
人家压根就没担心他轰不轰门,或者说,他能率队过来轰门,也许就是有人刻意引导,其实是把翟震那十万兵马兵分几路,逐个击破。
刚才那人说翟震的人在骆府大开杀戒,说明人家早就把翟震所有人马掌控得明明白白。
等等!
那人刚才说翟震灭了骆府?他骆鄯的骆府?
骆鄯肝胆欲裂,加上那劫持他的黑衣人动作粗鲁,伤口剧烈疼痛,他几乎要在马背上晕厥过去。
“到了!”
那黑衣人冷冰冰的说了一句,把骆鄯“噗通”一声丢在骆府门口的大街上,便毫不犹豫打马离开,没有在骆府门口一刀毙了他。
看来真的放了他骆鄯一条生路。
战马“嘚嘚嘚”的蹄声渐行渐远,骆鄯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手脚麻软,他以为是疼痛太过,再次努力了一下,还是使不上劲。
骆鄯看了看发黑的手掌心,心里顿时明白,那折扇根本就是啐了毒,他哪里还有活路?
苦笑了一下,他庆幸已经回到自己家门口,进了府,再想办法寻解药,他府里多的是药材,应该不难。
此刻已是深夜,整条大街安静得出奇,骆府大门口立着的柱灯,依然散发出昏黄的亮光,让骆鄯心里生出一点希望来。
府里如此安静,应该是无事的,那人就是危言耸听。
骆鄯匍匐着往前挪动,到得大门处,他张了张嘴,发现喉咙麻痒,声音嘶哑,咽了一下口水,还是出不得声。
无奈,他右手手肘支撑着身体,左手伸出去,刚想打门,一触碰,大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一条缝隙。
门怎的没锁?门房呢?门房此刻不是应该立马出现在门口,惊喜的喊他一声老爷,喊人出来把他抬进去么?
一股阴风从里往外“呼呼”的吹,阴风透过门缝,声音像女人的呜咽、孩童的啼哭、老人的呻吟……
骆鄯寒毛倒立,顿感不妙。
他猛的用力,大门“哗”的骤然敞开,骆鄯定晴一看,嘴里“啊”嘶喊出声,瞳仁骤震,面色青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