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青年学术峰会？”楚瑶踮起脚尖凑近手机屏幕，发梢扫过卜阳的颈侧。
暮色中，教学楼的玻璃幕墙倒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远处操场上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
卜阳的拇指在屏幕上滑动两下，抬头时眼神明亮：“组委会说看过我们在校刊发表的论文。”深秋的风卷起他黑色卫衣的帽绳，楚瑶注意到他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研究实验室里，暖气管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导师的陶瓷茶杯停在半空，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这个级别的会议通常会邀请副教授以上职称的学者。”他放下茶杯时与金属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去年材料学院有三个团队的投稿被退回。”
楚瑶正要伸向曲奇饼干的手僵在半空。
玻璃器皿里的培养液突然冒出一串气泡，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发出“咕嘟”声。
“但这也是个机遇。”导师突然起身，白大褂带起的风掀动实验报告的扉页，“如果能在峰会上展示成果，明年的保研名额……”后半句话隐没在他翻动资料的声音里。
窗外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在夕阳的照耀下镀上了金边。
“理论模型必须重新构建！”次日清晨，团队成员甲“啪”地合上笔记本电脑，金属机身撞击会议桌的声响让楚瑶缩了一下。
晨光穿透薄雾斜射进来，在他镜片上折射出冷光，“现有文献里关于纳米粒子自组装的动力学方程……”
卜阳转着碳素笔的手突然停住，笔尖在稿纸上洇出墨点：“上周隔壁实验室的离心机事故还记得吗？”他起身时椅子在地面拖出短促的声响，“如果按照你的模型，反应速度会超过安全阈值三倍。”
楚瑶看着投影幕布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忽然伸手戳了戳卜阳的后腰。
这个动作让正在白板前书写的团队成员乙手一抖，马克笔划出突兀的斜线。
“温度控制。”她声音甜美，指尖还沾着草莓牛奶的甜香，“甲同学算的是常温状态，但实际操作需要恒温箱。”说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毛绒钥匙扣，“就像烤蛋糕要预热烤箱呀。”
会议室陷入诡异的安静，直到卜阳闷声笑了出来。
他伸手揉乱楚瑶的刘海，转身时运动鞋在地面擦出轻微的响声：“所以我们需要理论模拟和实验参数双向校准。”
团队成员乙突然把马克笔拍在桌上，塑料外壳弹跳着滚落：“我申请先做预实验！”他实验服袖口还沾着昨天留下的试剂污渍，“光在纸上推演有什么用？去年化学竞赛……”
“你懂什么数学模型？”甲猛地站起来，椅背撞上身后文件柜，震得门板哐当作响，“知道吉布斯自由能变计算要涉及多少……”
楚瑶悄悄把喝空的牛奶盒捏扁。
晨光偏移到她裙摆的蕾丝花边上，给蜷缩的脚尖镀上了金边。
卜阳突然伸手盖住她发凉的手指，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去图书馆查近五年《先进材料》期刊怎么样？”
资料室特有的樟脑味扑面而来时，楚瑶打了个喷嚏。
她的浅粉色毛衣在深褐色书架间格外醒目，像误入古籍丛林的蝴蝶。
卜阳仰头查阅索引卡的动作让后颈线条拉出好看的弧度，喉结随吞咽动作上下滑动。
“q大类……378.5架位。”图书管理员从老花镜上方瞥来的眼神像在审视可疑分子。
他的指甲修剪得过分整齐，敲击键盘时发出密集的哒哒声，“三小时前被能源材料课题组借走了。”
楚瑶踮脚去够顶层那本《纳米材料表征技术》，文库本突然倾斜着坠落。
卜阳伸手去接的瞬间，书页间飘落泛黄的借阅单，最新登记日期墨迹未干——正是他们需要的参考文献。
“规定就是规定。”管理员用镇纸压平被风吹乱的登记簿，不锈钢尺子精确地对齐边缘，“预约借阅要等两周后。”窗外忽然掠过一群白鸽，扑棱翅膀的声音像骤雨打在遮阳棚上。
暮色渐浓时，楚瑶抱着膝盖坐在图书馆台阶上。
路灯依次亮起，在她睫毛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卜阳突然停住来回踱步的动作，路灯在他瞳孔里燃起两簇火焰：“你还记得上次去市科技馆……”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晚自习下课的喧哗声。
楚瑶仰起脸，看着他被光影分割的侧脸，风掀起他卫衣下摆，露出腰间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
“叮——”手机提示音划破夜色。
团队成员甲发来的消息在屏幕上跳动：“查到有位退休教授私人藏书可能有我们要的资料”
卜阳突然转身，运动鞋在石阶上摩擦出刺耳声响。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指尖在手机地图上快速滑动：“明天第一节课是选修课……”
楚瑶跳起来时，帆布鞋带散开了。
她弯腰系鞋带的动作像只笨拙的兔子，发梢扫过卜阳的小腿：“可是校外机构需要介绍信呀？”
夜风卷起满地银杏叶，卜阳的轻笑飘散在风中。
他摸出校园卡，金属贴片在路灯下反光：“上个月帮生物学院调试设备时……”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眼神定定望着马路对面闪烁的霓虹灯牌。
楚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市材料分析测试中心”的蓝色灯箱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有夜归的快递车呼啸而过，车灯将卜阳的瞳孔映得透亮，仿佛有什么星火正在其中悄然酝酿。
霓虹灯牌在卜阳眼底折射出细碎的蓝光，他忽然抓住楚瑶的手腕往人行道对面跑。
夜风灌进卫衣兜帽，金属校牌在胸前叮当作响，惊起路边灌木丛里打盹的橘猫。
“您好，我们是南城大学材料系……”卜阳的指节叩在测试中心的玻璃门上，呼吸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
保安室的值班员掀开棉帘，军大衣下露出半截褪色的工牌。
楚瑶把冻红的指尖藏进毛衣袖口，鼻尖几乎要贴上展示窗。
泛着冷光的原子力显微镜模型倒映在她瞳孔里，像颗被切割完美的钻石。
忽然有脚步声从旋转楼梯传来，牛皮鞋跟敲击大理石的节奏让卜阳喉结动了动。
“小卜？”穿实验室制服的女子停在第三级台阶，胸牌上的“高级工程师”字样在顶灯下反光。
她指尖还沾着石墨烯薄膜的银灰色碎屑，“上个月你们帮生物学院改良的离心机程序……”
楚瑶感觉卜阳握着自己的手突然收紧。
他背脊绷得笔直，卫衣领口露出的一截脖颈却泛着潮红：“苏工，我们可能需要贵司的xRd衍射仪做材料表征。”
玻璃幕墙外的夜色愈发浓稠，值班员保温杯里的枸杞沉沉浮浮。
当打印机吐出盖着红章的介绍信时，楚瑶踮起脚去看表格内容，发梢扫过卜阳正在签字的钢笔尖，在“特别协助”四个字上拖出蜿蜒的墨迹。
晨雾未散时，资料室木门被“吱呀”推开。
团队成员乙抱着牛皮纸袋冲进来，实验服衣摆扫倒了两支试管架。
培养箱的红色指示灯在晨光里忽明忽暗，映得他额角汗水晶亮：“2018年《先进材料》增刊！”
卜阳正俯身调试恒温箱，后腰处露出一截蜜色肌肤。
他转身时撞翻了桌上的草莓牛奶，粉白色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月牙。
楚瑶慌忙掏出手帕，却被他握住手腕拉到电脑前：“快看第三十七页的协同效应模型！”
阳光穿透资料室的老式百叶窗，在投影幕布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团队成员甲突然摘下眼镜，指尖颤抖着划过某段公式推导：“原来我们漏算了表面张力各向异性……”
“数据拟合成功了！”不知谁先喊出声，声波震得通风橱里的烧杯嗡嗡共鸣。
楚瑶被突如其来的欢呼吓得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实验台边缘。
她正要皱眉，忽然整个人被举到空中——卜阳托着她的腰转了个圈，帆布鞋尖扫落几页草稿纸。
飘落的纸张被团队成员乙接住，他对着窗玻璃举起泛黄的文献，铅字在逆光中宛如跳动的音符：“今晚我请客！东门烧烤摊……”
暮色中的校办工厂褪去金属冷光，数控机床的嗡鸣渐次停歇。
楚瑶蹲在工具箱旁整理电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
卜阳的白大褂衣角掠过她耳畔，带着松节油和薄荷糖的气息：“手。”
沾着机油的指尖被温热掌心包裹，棉签蘸着酒精轻轻擦拭指缝。
楚瑶盯着卜阳低垂的睫毛，忽然发现他左眼尾有颗浅褐色的痣。
恒温箱运转声不知何时停了，夕阳把两人的影子熔成流淌的金色琥珀。
“你当时怎么想到去测试中心……”她的疑问被突然贴近的气息截断。
卜阳的拇指抚过她泛红的脸颊，指腹带着薄茧的粗糙触感，却在触及唇角时触电般缩回。
金属折叠梯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团队成员甲抱着笔记本电脑出现在二楼梯口，镜片反光遮住了表情：“反应釜的温度曲线出现异常波动。”
欢呼声余韵还在厂房横梁间回荡，此刻却像被按下静音键。
卜阳松开楚瑶的手腕时，她腕间红痕还未完全消退。
工具箱最底层的扳手突然滚落，在水泥地面撞出令人心悸的回响。
暗红色警示灯就是在这时亮起来的。
恒温箱液晶屏的数字疯狂跳动，安全阀喷出的白雾瞬间模糊了所有人的表情。
楚瑶伸手去抓实验记录本，纸张却被突如其来的气流掀得漫天飞舞。
某页数据飘过卜阳僵硬的肩头，墨迹未干的“成功概率98.7%”正在警报声中扭曲变形。
团队成员乙的扳手“当啷”砸在反应釜外壳上，余音在空旷厂房里层层荡开。
黄昏最后一缕光穿过气窗铁栅，将满地凌乱的阴影切割成困兽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