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
控枫挣脱了“沉罪棺”的事陈单凌都知道,只是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弑鬼者据点的楼顶。
薛奕辰的四肢受血色的环状亡息束缚,颈侧的临时影契亮着刺眼的红光。
五十余名弑鬼者躺在他的脚边,全然失去了生命体征。
陈单凌留于薛奕辰身上的血影锋芒毕露,对面前控枫的血影展现露骨的敌意。
“逆转阵法尚未完成,还请主人拖延时间。”
看来朽白已经拖住束缚的进程。
化作血影的陈单凌忽然消失。
控枫退了半步,四下寻找着他的踪迹。
“你跑不掉的。”
待控枫反应过来时,陈单凌的掌根早已摁上她的前额。
咔咔…咔…
硬物崩裂的声音从控枫的血影中传出。
“呵——”
控枫的血影发出一声痛呼。
血色亡息褪去,露出的是控枫的真身:
“您如何能够……”
“势衰的是谁,你的判断好像有错吧。”
控枫的体内忽然窜出几股黑红色的烈火,由内而外地将她的身体割裂,
“你必须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若需臣赎罪,您判便是,何故取臣性命?这等事于魔界又算得了什么!”
陈单凌的嘴角微微挑起:
“不巧,我刚改的规矩。”
“千年来魔界一直如此,这又是为何?!”
“生命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控枫残破的脸,却在此时浮现笑意。
“既然你的观念这么不可理喻,那就不用多说了。”
陈单凌掌心翻上,抬手间黑火更为旺盛,全然吞噬了控枫的身躯。
火中红枫乱舞,王息忽然凝固、枫叶也同时停滞。
控枫的眼神愈发透出慌乱。
陈单凌又一抬手,召出了更多的“狱火”将红枫吞尽。
他冷眼凝望着“火”中的黑色,道:
“你们似乎很享受观望猎物挣扎的乐趣。而你,现在处在‘猎物’的立场,还觉得有趣吗?”
“如此,您是在给微臣机会?”
“不,我决定送你死刑。”
大量黑火从控枫的心口窜出,凌乱的火舌肆意地舔舐她的每一处血肉。
不久,渐渐散去的黑火之间,独留一具玄色的魔骨。
电梯间中藏于墙角的“血十字”,也在陈单凌的见证下化为齑粉。
突然,魔骨破散为紫黑色的漂浮物。
与其说是漂浮物,那更像是雪。
陈单凌正疑惑地观察着。
“哈啊——”
一声嘶哑的吼,薛奕辰原本的蝠翼上方竟又生长出一对更为宽大的蝠翼。
薛奕辰血红的眼下,面纹如先前的陈单凌一样、左右眼下分别布有两道漆黑而尖锐的图案。
他已经成为四翼了,但还没恢复意识。
“…薛奕辰,麻烦你再坚持一阵。”
陈单凌不知朽白的逆向术法进程如何,他只怕贸然插手布阵只会适得其反。
楼里那些弑鬼者的“实验品”,身体也与“血十字”同时崩毁。
为什么,又是“心”?
做了这么多残忍的事,还能有“心”吗?
陈单凌望着脚边弑鬼者正在消散的尸身出神,一时间百感交集。
这座城市中,吸血鬼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浓烈,这帮弑鬼者究竟残害了多少人?
一阵烈风袭来。
发狂了的薛奕辰正试图逃离。
奈何束缚阵法未破,任凭他如何扇动身后的两对蝠翼也寸步难行。
陈单凌轻叹一声。
指尖轻点薛奕辰的前额,才让他暂时睡去。
“亏我这么信任你!”
前方上空的封修洛伤痕累累,浑身是斑驳的血迹。
“…抱歉,我来迟了。”
沾满血污的拳头砸上陈单凌的侧脸。
陈单凌不闪不避,这一拳除了弄脏了他的脸以外,仍然没有带来一丝痛感。
“你当初帮我就是为了今天?!”
“不是的。”
“弑鬼者也是,恶魔也是!还有吸血鬼!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陈单凌微怔:
“我认可这句话。只是,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就看不惯你这副伪善的嘴脸!刚才如果我没选择相信你,我爸就不会被带到这种地方!你把他骗到阵眼中心,不是我和你留的‘血影’恶战一场,我该连我爸最后一面都没法见了!”
眼见封修洛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陈单凌悄然施下“束”之术法,将他捆缚放倒在地。
封修洛嘴里还没停,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像极了炸毛的猫:
“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单凌俯下身,手掌捂住封修洛的嘴。
“唔唔!”
封修洛还想骂。
陈单凌眉头微蹙,道:
“既然躺下了,不如看看现在地上躺着的都是谁。”
封修洛顺着话意四下看去——
弑鬼者的尸身仅剩最后一部分还未散尽。
他从怒目圆睁,转变为瞠目结舌。
见封修洛终于安静,陈单凌才解开了对他的束缚:
“现在冷静了?”
封修洛“哼”了一声,将脸甩向另一侧。
不一会儿,他口中喃喃:
“这些弑鬼者我见过。”
“认识?”
“老了不少,但我确定他们当初都在我和我爸出逃之前的那个地方。”
封修洛说着,又别过头去。
陈单凌垂眸道:
“身上的伤怎么弄的?”
封修洛再次狠瞪茫然着的陈单凌,咬牙道:
“别以为我会再相信你!”
陈单凌无奈地叹了一声:
“你想清楚了。如果真的是我留下的血影要杀你,你可能到不了这里。”
“哈,我还得谢谢你手下留情?”
“我没这么说过。”
这家伙到底看到了什么…
陈单凌觉得,自己必须弄清楚。
霎时间,封修洛瞳孔涣散。
原是绳月留下的幻觉种子,在束缚阵法启动之时发了芽:
在封修洛的记忆里,阵眼的布置,都是陈单凌和黄蒙一步步引导他自行布下的。
就在今夜,“陈单凌”引他布置了最后一个阵眼,在阵法发动时又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紫色荆棘攀上那时封修洛的双腿,而封修洛,还在问“为什么”。
“陈单凌”一言不发,出手愈发狠辣,分明是要下死手。
醒悟过来的封修洛终于奋起反抗,恍惚之际也不知为何,他逃过了“陈单凌”的追杀,才来到了薛奕辰所处的阵法中心。
双指点上封修洛的额头,陈单凌低吟了一段咒法,道:
“幻魇,清。”
封修洛的脑雾消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那段记忆蹊跷颇多。
尤其是那荆棘之紫,就完全不是陈单凌王息的颜色。
“咳咳——”
薛奕辰猛咳一声。
他吐了一地黑血,而血中掺满了阵眼留有的碎屑。
“血十字”的碎屑,在离开薛奕辰的体内时便消散了。
“主人,逆束缚之阵已毕。”
朽白俯身致礼,在陈单凌身旁显出身形。
陈单凌松了口气,微笑道:
“你辛苦了。”
“属下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老爸!你怎么样了?”
闻声,薛奕辰睁开了眼。
原本那么神采奕奕的双眸,却无一丝神采。
“你…还认得我吗?”
竖瞳对上封修洛的视线,利爪猛地向他心口一刺——
“你冷静点。”
陈单凌握住薛奕辰伸出的那只手。
他注视良久,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封修洛,暂时离你爸远点。”
“我爸怎么了?!”
“逆向阵法虽已完成,但对受术者的神智伤害却是成倍。
“依属下拙见:将薛奕辰转作‘仆’实为上策,亦是长久之计。”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借助哀叹之森的怨念汇成梦魇,若其能从梦魇挣脱,神智则可恢复。”
陈单凌默然。
“‘哀叹之森’是什么东西?”
“…总之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