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凡正在前往文工团的路上,准备去看老婆排练。突然接到老丈人打来的电话,说梁书记想见他。
这突如其来的召见,令林东凡心下暗惊。
省委1号亲赴南州视察,刚刚召开完反腐打黑专题会,现在点名要见他这个科级小干部,这事显然跟反腐打黑有关。
林东凡把车停路边,给楚灵兮打了个电话:“老婆,省委梁书记要见我,我可能要晚点过去。”
“老公,我感觉你今天好像有点不懂事。那么大的领导要见你,你怎么能晚点过去?你好像应该立刻马不停蹄地飞过去。”
电话传来楚灵兮的鞭策声,把林东凡惊得一脸疑问。
是我表达有问题?
林东凡无奈解释:“我说的晚点过去,不是说晚点去见领导,是说晚点去找你……”
“那是我听错了?”电话里传来疑惑的声音。
林东凡认真点了点头:“你没听错,是我没说清楚。先不说了,我晚会再给你打电话。”
挂完电话,林东凡又欣慰地笑了笑,有个傻白甜老婆真好。
下午三点多。
林东凡一走进老丈人楚劲松的办公室,便看到省委1号梁靖忠坐在楚劲松的位置上,楚劲松只能在旁边站着。
这是林东凡第一次见到梁书记本人。
这个六十多岁的大领导,两鬓虽有几丝白发,精神劲还是很足,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梁书记,楚书记,你们找我?”
林东凡并没有把自己摆在陌生位置,进门后平平凡凡地打了声招呼。
楚劲松适时引荐:“梁书记,这就是小婿林东凡。”
“林东凡。”
梁书记上下打量着林东凡,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林东凡脸上。
林东凡这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令梁书记猛然想起了一位老领导,刹那间暗惊不已:“怎么会这么像……”
他那位老领导可了不得,是从长征走过来的老英雄。
楚劲松见梁书记一直望着林东凡不说话,心里也紧张了许多,一时摸不准梁书记这是想问责还是想干嘛。
护婿心切的楚劲松,连忙揽责:“梁书记,在这次行动中,东凡的做法虽然有些过激,但他只是个执行者,主要责任在我……”
“行了。”
梁书记的思绪被打断,并没有生气。
他笑笑地调侃了楚劲松一句:“我听说有个人开价,一刀百万,要当场砍了他,他可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这胆气,你有?”
“这我没有。”
听出来了,梁书记不是想收拾林东凡,楚劲松也松了口气,含笑承认自己的胆气确实不如年轻人。
梁书记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两把椅子:“都坐下说话。”
“谢谢梁书记。”
林东凡先帮老丈人把椅子拖开,等老丈人坐稳之后,自己再在旁边落坐。
这个小细节。
梁书记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心想林东凡这小子身上还真有一些优点,对外敢打敢拼,有老领导当年纵横沙场时的骁勇风采,对内又长幼有序,似懂知恩图报。
梁书记凝望着林东凡:
“调入省反贪局才几个月,你做完刨坟英雄,又联合昌明分局把冰柜藏尸案闹得满城风雨,逼得我不得不把反腐打黑办公室的牌子挂起来。”
“说说看,你认为我是应该表扬你,还是应该批评你?”
闻言,林东凡心弦暗惊。
特么的,你想表扬就表扬呗,想批评就批评,我都领着,你是省委1号,在江澜省谁敢做你的主?
莫名其妙地把这问题抛给我,几个意思?
难道你想看看我林东凡有没有自知之明?
林东凡扭头瞧了老丈人一眼,正好与同时扭头的老丈人目光相会,老丈人面带笑,表面上是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但林东凡看懂了,其实老丈人也紧张,在暗意他谨慎回话。
林东凡定了定神。
不卑不亢地回道:“从行动上来看,我的很多做法都过于激进,破坏了体制内的规矩,我反省,接受领导的批评。不过,我并不后悔。如果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原因很简单——沉疴需用猛药。”
“好一句沉疴需用猛药。”
梁书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原本担心,林东凡只是仗着有楚劲松撑腰,像个无脑愤青一样在反腐路上横冲直撞。
现在看来,是自己小瞧了这个后辈。
沉疴——这是林东凡对南州官场的总结,说明林东凡看透了南州的问题根源,并思考过解决方案。
猛药——这体现的就是林东凡的去疴观点。
符合实际需求。
梁书记把目光转移到了楚劲松身上:“反腐打黑,要的就是这种魄力,我们既要有敢下猛药的决心,也要有快刀斩乱麻的霹雳手段。”
楚劲松连连点头:“回头我把冷川和市局的许良远组织到一起,大家开个碰头会。让市局和省反贪局加强、加深合作,速战速决。”
“这事要尽快,不能拖。”梁书记进一步分析:“据我所知,已经落网的那个尹四九,在恒沙集团的王敏娟面前,也是一个小弟。”
楚劲松道:“反贪专案组的副组长何宴清,一直在带队彻查恒沙集团的问题,这事,要不要把冷川叫过来问问?”
“不用了,具体的事,你去跟冷川协调。”梁书记道:“先去忙吧,我想跟林东凡单聊几句。”
“那行。”
起身离开时,楚劲松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林东凡的肩膀。
什么话也没讲,一切尽在不言中,就是暗示林东凡慎言慎行,好好表现,难得市委1号如此欣赏,别错过了这次机会。
林东凡心领神会。
等楚劲松走了之后,林东凡若有所思地问:“梁书记,您是不是想说我跟何宴清打擂台的事?这件事……”
“别紧张。”
梁书记紧盯着林东凡的长相,脑子里又浮现出了老领导年轻时的那张戎马照,越看越觉得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梁书记笑言:“我对你们打擂台的事,没什么兴趣。你若能赢何宴清,那也算是半个能人。你若赢不了,后果自负。”
“我若赢了他,为什么只能算是半个能人?”林东凡有点迷糊,
梁书记直言:“因为楚劲松是你的老丈人,不管怎么说,他多少会帮扶你一点,你并不是完全凭一己之力战胜你的对手。”
林东凡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不好怎么讲。
梁书记又意味深长地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林援朝。”林东凡自嘲地笑了笑:“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已经去世,我都快忘了他们长什么样,说起来有点不孝。”
听闻林援朝已经去世,梁书记的心情明显有些失落。
他又追问:“你爷爷是不是叫林老根?”
“林老根是我爷爷的小名,大名叫林序昌。”林东凡讶异地问:“您认识我爷爷?”
“算是认识吧,他还健在吗?”梁书记问。
林东凡摇了摇头:“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去世,走了十几年。他在世的时候,可没跟我说他有个当大官的朋友。”
听到这,梁书记忍不 住又笑了笑,心想那个林老根,他都没有见过我,又怎么知道他有个当大官的朋友。
真是物是人非。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那个林老根恐怕到死也不知道,老领导一直在苦苦寻找他,一找就是一辈子,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老领导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孙子。
梁书记收起杂绪。
忽然又严肃地叮嘱林东凡:“好好干,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败。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沉疴,需用猛药。在南州这个地方,只要是带病的干部,不管他是什么级别,你只管放手抓。只要你自己不带病,便没人能把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