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拂女,张出尘。
架子搭好,帷幕拉开,戏起。
青衣迅疾出,回首望。
花旦追其后,怒意显。
青云顿步,花旦上前,单手指其愤懑道:
“李靖,你为何要背叛杨贵妃!”
青衣望她,愁眉苦脸,痛惜自责,满眼不舍:
“红拂女侠,我…我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花旦瞪眼,咬牙切齿,摇头:
“你可知,你此行便是与贵妃为敌,与我水火不容!”
青衣甩袖拂面,围着花旦绕圈,痛心疾首:
“我亦是被逼无奈,我对不起贵妃,你代我向她道个歉。”
花旦心伤,用力将他一把推开,责怒,扬声唱:
“数年苦难终不休,你为何不往岸头走?贵妃视你如知己,你为何忍心下狠手?”
青衣叹息:
“非我不愿侍左右,实乃千金名难求,忘恩负义难(nan四声)小人,我李靖势不同污流!”
花旦上前,难以置信,质问:
“所以在你眼中,贵妃的确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青衣捂心口,不忍直视:
“我的想法早已不重要,我所作所为的一切,从始至终,只为活命,不为其他。”
花旦冲上去将他拥住,头靠在他的怀里,掩面而泣:
“你不可以走,留下来,我会在贵妃面前替你求情!”
青衣别过头,狠心将她推开,头也不回,绕圈下台。
花旦回首望,依依惜别,亦下台。
戏终。
……
呼声涌起,拍手叫好。
靠前的那些世家子弟,毫不客气地往台上抛金赏银。
厉知扯了身边的小厮一把,抬头问:
“那扮演红拂女的花旦,是何人呐?”
“回这位爷,那人是叫暮折枝,听说是这队戏班在路上捡的,现如今演技了得,在这里撑场面,那位青衣,还是她的师姐。”
“哦~”
厉知笑着点头,眸光狡黠,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
“哟,厉兄这是瞧上了?”
一旁的方言忍不住调侃。
那花旦的身段儿,的确不错。
小细腰小脸蛋的,啧啧啧~
“怎么,你要跟我争?”
厉知很是不满。
这花旦可是他先瞧上的,还没什么背景,好拿捏得很。
方言这家伙又要与他唱反调?
“是又如何?”
“不如何,咱们各凭本事。”
闻言,方言哈哈大笑,满眼挑衅:
“行啊,那便拉出来瞧瞧?”
这样想着,二人起身离场,又叫下人备了一间房出来,紧接着命人去传话。
戏台后,厢房:
满架子的戏服很是明艳,暮折枝卸了脸上浓厚的妆,精致的面容更为灵动。
俏皮又可爱。
她一边换上常服,一边对着同样在整理衣饰的池篱笑:
“这身戏服配师姐还挺衬的,丰神俊朗,若非师姐是女子,我都想嫁于你!”
池篱微微挽唇,并未对她的调侃有所不满:
“唱功见长。”
“那是师姐教的好。”
“油嘴滑舌。”
她虽这么说,但仍不可忽视她脸上的宠溺,心中也是高兴的:
“行了,快些换好,东家还在等着呢。”
暮折枝连连应是,抱着她的胳膊,笑意不停。
恰时,门外进来一女子,说是有贵人要找暮折枝。
“快去吧,说不定,是特地为你加赏呢,可莫要让贵人等急了。”
池篱道。
暮折枝松开她的手,跟着传话那人欢欢喜喜地走了。
到了厉知二人的房内,她一进门,便规规矩矩地行礼,仍带些灵动。
二人相视一笑,方言出声:
“起来吧。”
“是。”
她颔首,唇角挂着笑意。
“可知我们为何唤你?”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目光不纯。
这也确实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但仍是微微笑着回应:
“恕小女才疏学浅,不能明白公子们的深意。”
此话一出,引得二人轻笑阵阵。
她不理解,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还请二位公子提点。”
她有些局促,抠着手心。
“难不成你还没被人碰过?”
方言已经笑吟吟地盯着她看,一边的厉知也是饶有兴味。
若真如此,那他们可真是捡了个便宜。
“小姑娘,这当戏子的日头,不好过吧。〞
厉知道。
“小女不觉有何困苦之处。”
她埋着头。
她不傻,知道二人心思不纯。
“有意思~”
方言歪过身子,看向厉知,话却像是对着暮折枝说的:
“厉兄,人家小姑娘,似乎不愿意呢。”
“是吗?”
他回道,又凑近些,压低了声音:
“可我不需要她愿或是不愿。”
话了,二人又是哈哈大笑。
暮折枝皱着眉。
这两个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她想离开,可他们却故意让人将门锁住,还留了人看守。
“怎么说,折枝姑娘,你可想再找一个好生计?”
方言道。
“我不想。”
她毫不犹豫。
“那你是想去厉府呢,还是来我方府?”
他无视她的反抗,自顾自地说着:
“厉知能给你的,我能给你双倍,好好考虑哦~”
厉知看他一眼,满是不屑:
“别听他瞎说,我厉府可是梅州城最大的府邸,你若来了,保你尊贵无忧。”
她不说话。
现如今,是招惹到豺狼虎豹了,要想脱身,还是得先稳住他们。
最好是让他们双方起争执,两败俱伤。
“多谢二位公子抬爱,只是容小女再思索一番可好?”
她微微福身,几乎是强忍着恶心说出这句话。
“可以,当然可以。”
方言笑意不减,又对厉知道:
“那我们便见个分晓,看看,到底花落谁家。”
“让她走吧。”
暂时是脱了身,可厉知二人的眼目,却是无处不在。
她说话行事,都必须小心谨慎。
因此,今日之事,她从未对旁人提及分毫。
毕竟,在这梅州城内,无人能帮得了她,唯恐伤及无辜。
她的洋装,连池篱也未曾识破。
她无法逃走,却又不得不听那二人的指令。
时不时派人偷偷传话想见她,她总是会找理由借口推脱。
可他们的耐心似乎也用尽了,不再那么体面的做事。
先是用戏班子的人命威胁于她,后又差人绑架。
她实在没料到,二人竟无耻到如此田地,行土匪行径,要强占她的身子。
人面兽心,可恶至极。
两个男人的力气,岂是她一个戏子能撼动的。
即便她无依无靠,但也绝不任人凌辱,誓死不从。
那日的梅州城,死了个戏子。
方厉二家花钱盖了谣言,编排故事。
却独独忘了,那丰神俊朗的青衣。
……
池篱总感觉她的小师妹这两日有些不对劲,但又察觉不出什么。
直至那日她突然失踪,又忆起先前厉府和方府有下人来寻过她,她明白了什么。
套了厉府下人的话,寻到了三人所在的地方,不顾门外的阻拦,拼死闯了进去。
却只见她的小师妹,额角一道伤口,躺在血泊里,闭上了眼睛。
她看向房中人,强忍着冲动。
回想方才来时,那从此处慌慌张张跑出去的人影,是方言。
还有厉知,他们二人,该死。
“折枝。”
她上前去扶起倒地的她,轻唤她名。
虽知她早已没了气息,但仍不敢相信。
不顾自己落下的泪,只是温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血渍,还是暖的。
“一个贱民罢了,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可哭的?”
厉知冷哼一声,不以为意。
还有方言那个家伙也是,胆小如鼠。
撞死个人而已,竟被吓跑了。
池篱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也没有撕心裂肺地哭喊。
只是这样抱着她的小师妹,不肯撒手,直至她被人强行拉开架了出去。
厉知终归还是有些心虚的,叫人草草安葬了地上的人。
也来不及去过多在意,那突然闯进来的女子。
而是想方设法地压下这件事,封住那戏班子的口,试图让风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