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破房子里,耳边那“嘎吱嘎吱”的床板呻吟声与闷哼尖叫在经过某一点的时候从急促骤然缓下。
程亦安垂眸盯着面前的脚边延申过来的橙金色霞光。
按照生理学上的判定,他此刻未进行分化,只是腺体核存在,并处于隐性发育阶段,他应当是闻不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的。
可是或许是这样的时候太多,他能够从闷热的腥甜中逐渐感受到原本嗅闻不到的辛辣味道。
绝大多数的alpha都拥有十分浓烈的信息素味道。
程亦安在仅有自己知晓的情况下,判定出那股辛辣的味道属于外来的alpha。他们具体的味道他闻不出来,但是却能察觉出那股信息素。
旁边的门被骤然打开,门板“嘭”的一声撞在墙面上。虎背熊腰的alpha光着膀子,带着爽快的心情大摇大摆地离开。
藏在柜子边角落里的程亦安根本没有被他发现,又或者他察觉到了,也对这种瘦弱的小孩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程亦安盯着那橙金的霞光看了好久,久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母亲在他的面前蹲下,挡住了吸引他视线的夕阳。
“饿了吧?”女人脸上带着柔美的笑,她伸手想要把自己的儿子拉起来,程亦安却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动作。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僵。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地收回自己的手。
“妈妈去给你做饭。”她说完这句话,便起身离开。
程亦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实话,先前还在咕噜咕噜地叫,但是现在已经有点麻木了。
他的母亲其实长相清淡,唯一不同的是她那双眼睛,因着她本人的性子,看上去英气十足。但是她从来没有展现出什么攻击力,在自己面前自然不必说,在那些alpha面前……
他也没有看到。
程亦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因为这些记忆都太过遥远,遥远得几近泛黄褪色。
他在思考,是不是因为自己难得愿意把这些尘封的过往和其他人分享,所以才让它们又有机会进入自己的梦里,重复着已经重复过我无数次的记忆。
外面的夕阳逐渐被昏暗的天色吞没,程亦安估摸着时间,在心里演练着一会儿又该忍耐奇怪的味道把母亲做的饭菜吃完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风从外面吹开,外边残余的晚霞争先恐后地涌进来,那点遮挡的距离一下被冲破,橙金液体般的霞光从他的脚边迅速漫上全身。
清冷的空气飘进来,程亦安鼻尖微动,听到面前人问:“程亦安,不去吃饭吗?”
“今天你妈妈做的饭菜肯定很好吃,就像之前一样。”
……
“很好吃啊妈妈。”姜辞把嘴里的糕点咽下,转头对期待地看着自己的付静点点头,“很成功,可以带去拜年了。”
旁边的程月寻也笑得眼睛跟月牙儿似的,跟着拼命点头:“好吃!阿姨的手艺真好。”
付静笑呵呵地把手上盛放着剩余糕点的托盘挪到程月寻面前,柔声道:“那就多尝尝,阿姨再去做一点。”
姜辞看着程月寻嘴巴鼓鼓地吃着,托腮问他:“阿月,你应该有早晚刷牙吧?”
埋头啃糕点的小兔子听到她的问话抬起头来,眼里出现一点明显的疑惑。
“你这两天吃的甜食好多,注意牙齿健康。”姜辞道。
“我知道啦。”程月寻眼神幽怨地看她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这么扫兴呀?姜辞举起手,示意自己不再说他,后者轻哼一声,便又自己埋头吃去了。
姜辞估摸着他今天肯定又要被投喂好多东西,自己得看着点。不然他那小肚子到时候撑坏了,又要在那里哼哼唧唧地哭了。
她坐在旁边,点开自己的聊天软件,查看昨天没仔细看的会话。
当时那几个人都给自己发了照片,全都是拍的跨年烟火,姜辞长按屏幕把照片都保存下来。就在这时,她的目光顿住,将正在看的图片放大。
占据几乎全部篇幅的是充满绚烂烟火的夜空,但是在图片的右下角,有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下来,朝着这边挥手。
姜辞放大又放大,发现那个人极有可能是陆立身。
如果真的是他……
姜辞看着谢观发这张照片的时间,又去找当时程亦安给自己发消息的时间,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距离和时间,好像是可以对得上的。
所以程亦安说他当时急匆匆地离开,就是为了去谢宅和他们一起过年吗?
姜辞暂时想不明白其中关节,便只当是一个关键点记下。
而此时此刻,谢观和父母一起在谢宅的大门送陆立身。
昨晚一起在谢宅这边跨了年,佣人收拾出一个房间给他休息了一晚上,没想到这一大早的,他和父亲刚在书房聊完没多久,便说要告辞了。
谢观站在一旁没有参与进他们的谈话中,目光看向那边车子驾驶座上的人。
乌发雪肤,眉目温和疏离。
一个年轻漂亮的omega,重点是,谢观对他还算熟悉。
裴颂今。
他当时在假面舞会上见到的,和阿辞很熟,也认识阿述的男omega。
怎么会是他?
谢观与他对视,后者发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转眸朝他笑笑,很快又收回目光。
在和谢家ao俩说话的陆立身余光瞥见谢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我的养子,裴颂今。”陆立身笑容柔和,对谢观解释,“他之前也在艾利克斯上学,有时间让他来和你交流一下。”
谢观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陆立身很快就离开了。
等他们的车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谢观走到母亲陆清清身边:“母亲,舅舅什么时候收养了一个孩子?”
陆清清笑笑:“你舅舅一年到头来都见不到人的,你不知道也正常。”
“他十年前收养的,毕竟他单身这么久,难免也会感觉到有点孤单。”
“原来如此。”谢观垂眸敛下眼里的思绪。
他觉得应当不是自己的错觉。
听到他的问话,母亲有些僵硬,父亲有些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