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要这么叫你?”
姜辞似是对他的抗拒完全不能理解,反问他之后,又意有所指地提醒道,“刚才徐伯就是这样跟我介绍你的。”
裴颂今唇线微紧,与她十指相扣的手指不自觉地收拢。
明明此时此刻他能够轻易做到这样亲密的动作,可是却没有办法从她的眼里看到亲近的情绪。他悄悄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自己晃荡不已的心神: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隐瞒。”
“我并不打算和他走同一条路,所以当时觉得没必要把这段过往分享出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觉得这会增加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姜辞听着他轻声解释,眉梢轻扬。手上扣着的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手传递来的体温依然显得有些低,不过比一开始那刺骨的冰冷要好上许多。
她轻嗯一声,算是应声告诉他自己还在听,让他停顿下来的话语继续。
裴颂今看着她明媚舒展的眉眼,听到她淡淡应声,高悬的心稍稍放松下来。察觉到她视线的变化,他犹豫了一下,将另外一只手也挪过来,
“今天出门急,而且昨晚刚从实验室那边出来,没来得及找厚衣服。”裴颂今盯着她浓密稠黑的眼睫,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贪婪地将她每一寸眉眼都细细描摹,说出的话语却听着凄惨,
“我感觉有点冷。”他最后对自己突然插入的描述做了总结,带着某种意图喊她,“……阿辞。”
他含着几分哑意的话音落下,眼中垂落的眼睫霎时掀起,清亮的眼眸直直看进他的眼里,几乎在视线接触的一瞬间就将他的心思照得无所遁形。
姜辞觉得裴颂今确实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
他对现在社会或是显性或是隐性的规则心知肚明,对人与人之间交际的尺度把握清晰。他在相处的时候,以一种柔和的姿态给对方提供一种舒适的环境。
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一点地从对方身上探听界限,达成自己的目的。
就像是现在。
姜辞觉得他大概是发现了自己在感情这个方面有所成长,没有之前在研究所里那么明显的退缩避让,因此也能把自己的想法相对委婉地直言。
她看着裴颂今的时间有点久,让后者原本笃定的眸光都不由轻微闪烁。
在裴颂今即将忍不住想要开口揭过这怪异的沉默之时,姜辞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伸出来,带着健康血色的掌心摊在他的面前。
“……看什么?把手给我呀。”
姜辞歪歪头,似乎是不理解他的怔愣。
裴颂今在反应过来之后便感觉到莫大的欢喜从自己的心底井喷般涌出,他不可遏制地为自己正确的猜测感到喜悦,更为姜辞的态度而感到欣喜。
但是他面上并没有心里炸开的情感那样波动巨大,只是唇线弯起,漂亮的眉眼染上柔和的笑。
“我之前真的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他轻声说着,没发觉自己的身体忍不住朝着姜辞探身靠近,只感觉两只手上都被对方传递过来的温热体温烘煨起来,“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并不是会因为寒冷而拼命打颤发抖的人,他可以忍耐寒冷,但是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对融融温热发颤。
说实话,其实姜辞并没有生气。
只是裴颂今的身份对于她来说,确实是意料之外。
不过因为前面的一些事情,她调查到的信息整合起来,再加上之前就得知他从联邦中心研究所到那个神秘的地下实验室工作……
桩桩件件,都透露出裴颂今身份的不简单。
而他,好像没有主动跟自己说过他身份的事情,但也并没有想要对自己的事情做隐瞒。
方才,只是为了在旁人面前的掩人耳目的表演罢了。
没想到自己好像演得挺好,裴颂今都被骗过去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姜辞道,似是想起刚才对方纠结的事情,又接着补充道,“师兄。”
这次她可没有叫他“裴先生”,他应当不必再如此在意了。
可是没想到,这声“师兄”一出,面前的omega与她相握的手蓦地攥紧,唇瓣的颜色因为抿紧松开的动作变换几下,像是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裴颂今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姜辞对他——一个对自己抱有好感的omega——的态度变化,既是能够直面感情的成长,更是她如今在这个方面的游刃有余。
他想到之前在舞会上面的发现。
舞会上优秀omega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身上,她周身总是围绕着各种各样的漂亮又有能力的omegha。
舞会上的alpha中,她是最亮眼的,出众的外貌和气质,在一众alpha中间,几乎第一眼都会落在她的身上。
裴颂今看着她垂眸把自己的两个手交叠在一起,而后将自己的手分别放在最上面和最下面将他包裹起来,期间摁着他手上一根有些明显的青筋,仿佛在比对两人手掌的区别。
她垂目的模样有些乖巧,但是因为本人气质的原因,不可抑制地展现出一种独属于她的锋利感。
“阿辞……”
“嗯?”
姜辞刚一抬眸,就被忽然动作的omega撞了个满怀。
她依着裴颂今的力道站起身,在他一步一步往前的同时慢慢后退,直到她的背脊靠上角落的木柱子上。
这里是视线的盲区,没有人能够看到这一角的情况。
姜辞左右打量,发现了这一点。
丝丝缕缕的甜牛奶味在她的鼻尖晃悠,姜辞动作微顿,像身后的木柱子一样,不推拒也不接受地由着裴颂今抱着自己。
长久的沉默里,裴颂今慢吞吞地偏头咬住贴在脸侧的小巧耳垂,终于感受到怀中人微僵的身体变化。
为什么即便自己这样,她也一句话不说?
裴颂今的疑惑不断蔓延,在频率不断加快的心跳声里,察觉到这点疑惑正在往恐慌转变。
她变了好多。
长高了,变冷了。
和在那个休息室里的“姜辞”愈加区别开。
他……摸不透她的想法。他兀自思索。
姜辞却因为耳边喷洒的热气忍无可忍地扣住他的肩颈将人拉离自己:
“裴师兄,你是不是要到热感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