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声音,宋锦修的身影出现在文氏和盛苓的视线之中。
虽然文氏与宋锦修那日撕破了脸,但无论如何,今日是文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宋锦修作为女婿,怎么也不能不露面。
宋锦修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他头戴紫金冠,身上穿着一身锦袍,其上的麒麟和白泽代表了他的身份,腰间饰以玉带,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气宇轩昂。
但他的这副模样,却半点也没有打动文氏。
文氏下意识收起了面上的喜悦,还朝着琥珀使了个眼色。
琥珀也是个机灵的,连忙将手里的纸条捏在了手心里。
“呵!”文氏冷笑一声,“定国公不去陪着你的如花美妾,跑到我文家来做什么?”
她的语气极为不善,但宋锦修不仅不生气,反而心里还有些自得。
他想着,这是文妙心在拈酸吃醋。
不管文妙心表现得再怎么冰冷,她始终是将他放在了心里的。
“妙心……”宋锦修放缓了声音,“你应该知道,我们才是要携手一生的夫妻,其他人都只是无关紧要的……”
文氏冷笑连连。
即使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与眼前这人和离,但此刻,听着宋锦修这厚颜无耻的话,她仍被气到了。
“无关紧要?”文氏面若冰霜,说出来的话也像是带着冰渣子,“所以,定国公当初就是为了这些无关紧要之人,把福哥儿和宝姐儿弄丢了,是吗?”
“我十月怀胎,去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两个孩子,竟是连无关紧要之人都比不上,对吗?”
“宋锦修,你不仅不配做父亲,也不配做丈夫!”
宋锦修一窒。
提到福哥儿和宝姐儿,他总是心虚的。
原本心头即将升腾而出的怒火,在听到两个孩子的名字时,也就这样无端弱了下去。
“妙心……”宋锦修试图劝慰,“我知道,是我对不起福哥儿和宝姐儿,是我没看好他们,但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我们也不能老是停在过去,总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孩子,我们还会有……”
文氏没容他把话说完。
“啪!”
她抬起手,用尽全力一巴掌打在了宋锦修的脸上,打得宋锦修的脸不由自主地一偏,正好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盛苓对视上。
宋锦修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
也正因为有外人在,他才愈发的觉得愤怒。
“文妙心!”宋锦修咬着牙道,“福哥儿和宝姐儿的事是我的错,这些年为着这事儿,我已经对你极力包容忍耐了,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说着说着,他倒是委屈上了。
文氏冷冷看着这人。
她并不觉得失望。
这些年来,所有人都在劝她往前看,定国公府的所有人也都是这样做的,他们将她的福哥儿和宝姐儿遗忘在了久远的记忆之中,仿佛她的一双儿女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只有她,仍牢牢记着福哥儿和宝姐儿稚嫩的脸庞。
为了不将两个孩子的模样忘了,每一日每一夜,文氏都会在心里反复描摹着两个孩子的面容,打小就不喜丹青的她为此还特意苦学了丹青,只为了将福哥儿和宝姐儿画到纸上。
她怕。
怕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忘了两个孩子的模样。
那样的话……
她的福哥儿和宝姐儿,还会有谁记得?
皇天不负苦心人,如今她总算是找着了福哥儿和宝姐儿的下落,宋锦修,他作为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竟然劝她忘了福哥儿和宝姐儿,用新的孩子来替代他们!
文氏只恨不得打死宋锦修!
“那可真是委屈了定国公了!”文氏冷笑道,“好在,定国公往后可以不用再委屈了……”
宋锦修看着文氏。
文氏这不像是要与他和好,从此好好过日子的样子。
反而像是……
宋锦修的心里涌出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妙心……”
文氏打断他的话:“宋锦修,我们和离!”
和离。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锤在了宋锦修的心上。
“不可能!”他脱口而出。
这些年来,他与文氏之间没断过争吵,每次只要提到福哥儿和宝姐儿,总是少不了不欢而散,但不管怎么样,宋锦修也从未想过要与文氏和离。
在他心里,文氏出身与他不相上下的元配发妻,是百年之后牌位要放在他旁边的人。
而他的那些美妾,则是他美满生活上漂亮的点缀。
就算他平时再怎么宠着那些妾室,他仍觉得,自己的心是放在文氏身上的。
只是文氏这些年因为福哥儿和宝姐儿的事,一见着他便只有冷言冷语,这才将他越推越远。
宋锦修觉得,除了福哥儿和宝姐儿的事,他没有任何对不起文氏的地方。
如此……
他们怎么能和离呢?
不能,绝对不能!
“妙心……”宋锦修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你说的是一时气话,你放心,我一定会加派人手去寻找福哥儿和宝姐儿的下落,你……”
“我没有说气话,”文氏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了,“宋锦修,早在福哥儿和宝姐儿被你弄丢的那一日,我就想与你和离了……”
当初是想着,定国公府有不少人手可用,多这些人去寻找福哥儿和宝姐儿,将孩子们找回来的机会总是大一些的。
如此,她才一直忍到了今日。
但现在,福哥儿和宝姐儿找到了,她也就不用再强忍着恶心和宋锦修做夫妻了。
“宋锦修,你一定想象不到,这些年与你保持着夫妻名分,我到底有多恶心!”文氏寒声道。
到底是做了近二十年夫妻,文氏是知道如何捅刀子才能让宋锦修更痛的。
“恶心”这两个字,几乎瞬间将宋锦修所有的骄傲都击得粉碎。
宋锦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妙心,你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气我的是吗?”宋锦修定定地看着文氏。
他是当今皇上的左膀右臂,他是大夏朝硕果仅存的四位国公之一,他甚至还不到四十岁,谁见了他不得竖起大拇指说上一声“年轻有为”?
可是……
恶心。
他以为爱他的妻子,竟然说他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