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落座,姜风璂余光看了看那女子,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女子也在看着自己,不由得怔了怔。
嬴霍江和华阳淮汉也是注意到了,看着那女子不时向这边瞅来,顺着目光便是看着姜风璂。
嬴霍江先是看了那女子一会儿,不语,又看了看姜风璂。
“她对你感兴趣啊?认识吗?”华阳淮汉在一旁颇有兴趣地问道,顺道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下。
“不认识......吧。”
姜风璂确实从来没见过她,谈何认识一说。
只是这样一问,被那女子那样一看,自己竟是不知怎的有些怀疑自己,犹豫了半天,难不成自己真的和她有什么渊源吗。
但姜风璂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怎么回事,只能在默默在心里思索着。
“哇!快看那是什么?”厅中不知哪里的声音突然喊道。
只见厅中顶层不知从哪儿垂下来一条丝绸。
那女子顺手抟了一团,轻走了几步,转了几圈,便身姿轻盈的飘飞了起来。
“好!好啊!”四周的声音见状皆是而起。
那女子随着那卷丝绸,仿佛腾云驾雾,灯火的映照下,宛如仙子落入凡尘世。
突然,那女子在空中的身姿歪了一歪,仔细一看,上方丝绸竟是横断了一处,只留有一点还勉强的连接着。
女子像是尚未反应过来,只是抬头看了看,正要调整身姿,那丝绸便突然断了。
“啊——”那女子轻哼了一声,很是柔美动听,任谁听了不心弦一颤。
“诶——”人群中不知哪里传出来的声音,似是怕那女子掉下来受伤,但又无可奈何。
姜风璂身不由心动,动作迅速,直冲向那女子。
时间不早也不晚,掐的刚刚好。像是故意等着这出戏似的。
丝绸自上方撕断,女子便还一手抓着那丝绸,后背朝下,许是身姿轻盈,落下的时候像是一片羽毛般。
近身而来,姜风璂伸出右手及时搂住那女子的纤细腰肢,有意让那女子靠着自己。
女子也是顺势,倒进了自己怀里。她偏了偏头,便自然地靠着自己的右肩上。
那边嬴霍江只是站起来看了看,脸上看着有些担忧,但是还是原地站着,没有移步。
华阳淮汉见厅中两人如此,不由得脸上浮现看戏的浅笑。
那女子不知何时也是搂上了姜风璂的腰,眼神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痴迷,甚至调戏模样,颇有种得手的意味。
姜风璂没有注意到,将她安全带落地后,便连忙放了手,低了低头,只看了一眼,便没有再对视,随后便做礼问道:
“姑娘没事吧?”
那女子依旧是脸上意味不明的浅笑,唇角微微翘起,是很好看,很魅惑人。
但和嬴霍江一般,看不出眼中所望,摸不透心中所想。
“无事。多谢这位姑娘了。”女子回礼并向她道了谢,举止优雅柔媚。
“不知,”女子做礼后,又是进了一步,靠的很近:
“姑娘怎么称呼?”
女子靠近她耳边轻声呓语,而后笑了一笑,看着她。
姜风璂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震惊,看了须臾。
因为自己的穿着,虽说不是明显的男装,但是旁人看了定会认为这是谁家的小公子。
而后又想到,自己刚刚和她贴身而靠,直接认出自己是女子,倒也不奇怪了,想到此,回过神来,方道:
“哦,我叫姜风璂。姑娘呢?”姜风璂看着她。
女子又是轻轻一笑。
“小女姓姬,名......”顿了顿,道:
“漓愿”。
姜风璂愣了一愣。
“好一个英雄救美!公子真是好身手啊!”
四周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是啊是啊,可真是多谢这位公子了,不然这位天仙女眷如此高摔下去,日后怕是不能再舞了,倒甚是可惜啊!”另一人又附和道。
这样的声音随后扑面而来,皆是称赞姜风璂。
嬴霍江和华阳淮汉不知何时下了楼,姜风璂刚和姬漓愿做礼离开时,转身便看到嬴霍江就在自己身后。
“怎么样,没事吧?”
姜风璂按理定是没伤到,不过嬴霍江还是问了问道。
“没事没事。”姜风璂笑了笑。
这时姬漓愿也是自身后走来,看向姜风璂一行人,脸上还是带着一抹浅笑。
只见她看了看又是一做礼,似是要和嬴霍江和华阳淮汉二人打招呼,开口道:
“这两位公子亦是风度翩翩。”勾唇笑了一笑:
“姬漓愿。”
她先看了看华阳淮汉,而后眼神则是对上了嬴霍江。
“在下华阳淮汉”,姑娘有礼了。”华阳淮汉亦是礼貌地回礼道。
而嬴霍江和她的眼神对上后,看了许久,有些皱眉,但眼神不算恶意,神情说不出的担忧。
见她似是愣住,姜风璂先看了看,以为她在出神,于是轻轻肩对肩地靠了靠她。
嬴霍江看了看她,跟她轻轻一笑,转头又对上那女子的眼神,道:
“嬴霍江。”
那女子则是做礼给她,但是没有说什么。
姜风璂觉得嬴霍江有些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我们走吧,有点儿饿了,去吃些东西吧。”
嬴霍江忽地这样一句,有些出乎意料。
“噢,好,走吧,我知道一家蛮好吃的。”姜风璂接道。
华阳淮汉一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们,眼神看出似在思索着什么,不语。
三人转了身后便要离开,临走时,嬴霍江回头看了看姬漓愿,姬漓愿也是看着她。
那边脸上带着淡淡的说不出的笑,这边嬴霍江则是没什么表情,随后便离开了风月楼。
待她们三人走远,看着的她们的背影,姬漓愿又是做了一礼,而后抬眼收了笑,脸上没有表情,只是一直看着她们。
随后又返回了厅中,随着古琴声翩然而起。
“你说,怎么最近碰到的人都挺奇怪的啊,说不上危险,但是总觉得不对劲,你们说呢?”华阳淮汉打趣道,似是漫不经心。
“你说谁奇怪?”姜风璂朝他道,不过也不生气。
“我可没胡说,自己想想喽,她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你肯定也能感觉出来吧。”华阳淮汉眼神瞅了瞅别处,似是有点儿委屈。
“.......”。
姜风璂自己也觉得姬漓愿像是对自己有些奇怪,所以也没反驳。
“至于嬴霍江么......那我就是觉得她奇怪,你看怎么着呗。”
华阳淮汉语气有些贱兮兮的,撇了撇嘴,没敢看她。不过,也不讨人厌。
“你......”
姜风璂像是无语,拿他没办法。也是习惯了他这样,爱怎么着怎么着呗。
虽然被华阳淮汉这样说,不过嬴霍江也不恼,只是看了他一眼,看他倒是蛮好玩儿,忍不住笑了一声。
“哈哈。”
华阳淮汉也笑了一声,随后便看着她俩,眼神很是温暖缱绻。
“诶,你不是饿了吗,感觉你也没多急哇?”华阳淮汉看着嬴霍江。
嬴霍江收了笑,不语。
“就知道。行吧行吧,我饿了,风璂,带我去吃喽。”华阳淮汉又转头看向姜风璂道。
“额......走吧走吧。”姜风璂还是一脸无语,无可奈何的表情。
转了许久,现下已是寅时过半,三人在街上不时买了些小吃,随后来到一个茶楼下。
说是一个茶楼,其实是一条长长的庭楼,两边是各式的小铺子,从中过时,两旁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再往深处,中间便视野开阔,四周围成了个圈,正对着那面楼,下方是个戏台,演出还没开始,只有稀疏几个人在筹备着什么。
抬眼望去,左右边分别写着:
“一品天下”和“佳茗润心”。
茶楼里面也不小,三人在里头转了许久。
约莫半个时辰,转的差不多了,好戏也要开始了。
三人又返回刚刚的戏台,顺着一旁的台阶便上了楼,挑了个角度好的地方便坐下了,往下看正对着那戏台。
姜风璂拿出刚刚在街边买的小吃,嬴霍江在一旁帮衬着。两人并排而坐。
华阳淮汉坐在她们对面。
姜风璂也是饿了,随意拆了一个包裹,从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包子拿起便吃。
怕噎住,塞进嘴里后,又是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饮下。
放下茶壶时有意将茶壶的壶嘴对着自己,竖着放在一旁。
见状,嬴霍江看了看她,微微笑了笑,随后也拿起茶壶倒了一杯,亦是把壶嘴对着自己,竖放在一旁。
华阳淮汉看了看她俩,不语。
许是刚刚两人在庭楼中转的时候买的,两人均是提出一个小盒子,里面盛着像是什么粥。
姜风璂这边自然地拿起勺子,头微微向左偏了偏,右手舀起一勺送入嘴。
嬴霍江随后亦是,自然地,头向左偏了偏,右手舀起一勺送入嘴。
华阳淮汉在对面看着,心想,她们平日虽说不上长得像,但是这低了低头,总觉得眉眼处有些神似,不知是不是错觉。
“你们不觉得,你们两个很像吗?”华阳淮汉道。
“嗯?”
姜风璂疑惑了一声,问道,嘴里的粥还没来得及咽下,便抬头看了看他。
嬴霍江不语。
“还好哇。”
姜风璂没多想,以为他闲的无事就想动动嘴,于是便继续低头吃粥。
嬴霍江则是看了看姜风璂,而后看了看华阳淮汉。
两人对视,皆是不语。
不久,戏台上便有一人缓缓踱步而来。
只见那人一身戏服,灯火自四周倾斜而下,看不太清那衣服上的图案。
只能依稀瞧得出,腰间似是配了一个浑圆的玉佩。
中间一条曲线划过,将玉佩分成了左右两半。
其上各有一个神秘的不知是图案还是文字,一个奇怪的面具覆面而上。
说是奇怪,是因为这面具左半边似是一个英姿飒爽的脸,而右边则是有些内敛而不张扬的人面。
不过总能感觉出其眼神中的坚定和勇敢。
这人一上戏台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嬴霍江也不例外。
须臾,便听到那人开口缓缓开口,戏腔唱道:
“上古有神,女希者,阴阳同一!”
音调起承转合,有起有伏,停顿得当,情绪到位。一句完,转了转头,似是看了四周,转了一圈,而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又接道:
“掌,人世更替;观,世间轮回。”
又是一停。
“或将离愿,风起怀憾。”那人又道,似乎在铺垫下面说话的情绪。
突然,语气上挑,情绪拉满,似是惋惜叹道:
“逍遥道,永行走;根深种,千年游。朝逢误,念别离;寻彼意,恨途迷。奈何桥,复堪惜;执念起,久不休!”
最后一句,那人竟是仿佛唱出了悲叹的情绪。
一时在场的人都是不语,气氛凄冷,只听那一人像在诉说什么故事。
“何不弃往昔,从此山水乐?”
那人这最后一句则是轻飘飘的一句,语气突转,让人觉得像是被突然悬吊了脖子,一时难以言说,难以呼吸。
虽是短短几句,但配上那人的动作,不由得感叹多有夸张,也不知是谁人写的词,让人很是难受。
嬴霍江:“......”。不语。
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随后低了低头,目光有些黯淡。
“像是个很悲凉的故事。”姜风璂在一旁道,一直看着那边那人。
“执念起,久不休......”。姜风璂重复了一句,也是微微低了头,眼神有些怅然,而后又道:
“何不弃往昔,从此山水乐?”
“是啊,弃往昔。”华阳淮汉也跟着念了句,接道:
“过去很多事不太美好,也没有什么记住的必要。”说完,给自己倒了酒,喝时余光瞥了瞥姜风璂。
“所以,不如山水乐。”
姜风璂也是跟道,她亦是跟了队形,饮了一杯。
嬴霍江,转头看着她一饮而尽,眼眸说不出的情绪。
姜风璂应该是在想什么,没有注意到她看自己。又接道:
“可是,往昔怎么会是说弃就能弃掉的呢?过去的事情......”她顿了顿,道:
“是有让人难过的时候,但也有很多东西,我舍不得丢。”
姜风璂又是一杯酒而下。
嬴霍江依旧是看了看她。
那下面的戏台已是换了人,不过这边三人没怎么注意。
“噢?丢了什么?”华阳淮汉问她。
姜风璂愣了愣,“我......不知道”。她看着很是迷茫怅然,而又道:
“大概吧,忘了。”
这边两人见她情绪有些不对,皆是不语。
突然几声:“好!好!”。
下边儿还有周围坐着的一些人,捧着氛围,高呼起来,很是赏脸这场演出。
只见,那下面戏台中的一人手中执了一火把,左右把弄了几回,嘴对着火焰一喷,立刻火花四溅,倒是格外好看精彩。
这边的注意力被下方那戏台子的人吸引了去,皆是无言。
不知看了多久,方匆匆离开了。
说来也巧,这茶楼不远处便是她们最开始住的那家客栈,安排好后,按那时的顺序便住下了。
就这样,临行前的最后一晚,还是和最初那样,静静地在房间待着,直到第二天早上。
不知巧是不巧,三人出客栈时天还是晴着,姜风璂到城门附近时,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
早在出客栈后不久后,嬴霍江和华阳淮汉突说有事,于是便和姜风璂约定好城门见。
车夫已在城门外候着,走过去还得些距离。
姜风璂看了看,便看着傻乎乎的走过去了。
华阳淮汉在她身后不远处撑了油纸伞,见她似是傻傻地淋着,连忙跑过去给她撑了起来。
于是,两人便撑了同一把伞。
“也不知道先躲躲,淋了这么多。”华阳淮汉有些心疼的语气道。
“没事,雨下的又不大。”姜风璂倒是满不在意,不知为什么,看着倒挺高兴,轻轻推了推他,便躲出了他的伞,继续淋着。
她躲出去的时候,就像一只自由的飞鸟,无拘无束,自得其乐。
姜风璂在前面走着,他就在后面看着。
雨下的越来越大,但似是毫不在意。
忽地,嬴霍江也是撑了把油纸伞过去,搂过她的肩,道:
“还是撑着吧,这一路说不定还要很长呢。”
嬴霍江带着一抹笑,依旧温柔地看着她。
姜风璂回头看了看嬴霍江。
两人对视,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只听姜风璂也是笑意盈盈地道:
“好”。
三人往前走了走,忽听后方传来一声音。
“嬴霍江——”
姬漓愿道,随后缓缓走近。
闻声转过身,皆是一愣。
待她走近,姬漓愿又道:
“一起走吧。这一路说不定很长的。”她唇边勾了勾笑。
“......”。嬴霍江不语,眼神说不出什么含义。
姜风璂道:“既是旧识,那便一起吧。”她眼神温柔。
华阳淮汉道:“不用考虑我意见。”依旧是有些贱兮兮的语气,带了抹笑意。
“好。”
嬴霍江看着姬漓愿的眼睛,顿了顿道。
姬漓愿便也撑伞跟在了她们身后。
姜风璂离开时,回头望了望城门上的字:姜氏城。
身后是淅淅沥沥,蒙蒙的细雨,抬眼望去,不知看的是城还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