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寒也没多意外,涉及到宫里,谁也没把握能报仇。
锦仙姑能想开自然是好的,不管心头多怨,日子还得过下去。
只是怨,是报不了仇的。
日子先过先去,倒还可能有机会。
“云栖书院”占地很广,整整一座山都是书院范围。
据说书院这地方在前朝是道观,改朝换代的战火中,也不知观里的道士是死了还是跑了,总之道观荒废下来。
后来孔溪谷耗尽家财将道观改成“云栖书院”。
孔溪谷是个奇人,年轻时就声名鹊起,在文坛大放异彩。诗书画都有很高造诣,却既不参加科举,也不入仕作幕僚。
说他避世,他又时常针砭时弊,借古讽今,门下学子众多。
说他是待价而沽,借机入世,他除了教授学问,就是躲在山上摆弄琴棋书画,先帝和当今几次有意请他入翰林院都被他婉言谢绝。
孔溪谷确有真才实学,门下学子有成就者众多,俨然就是大顺的文人领袖,世人称为孔夫子。
云栖书院每月都举办一次文会,倒也不是非要有什么主题。
交流心得,展示新作,或辩论时事,因其包容极广,名声极好,天下文人趋之若鹜,水平稍微次些的都不好意思来出丑。
来的,都是大顺文人中的翘楚。
当然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文人要来文会卖弄。来可以,说的、写的,辩的也得经得住他人的议论、品评甚至嘲讽。
文人相轻,不是说说而已。但凡不够出众,被人逮住疏漏之处,被嘲笑得面红耳赤,狼狈而去的不在少数。
但真正优秀的文人,自然也会受到追捧。
都是杰出的人才,怎会不识宝?
文会后,一首好诗,一幅好画,一个人名都会迅速在大顺传扬开去。
孔溪谷做到了,身在书院,影响天下文脉。
厉害不厉害?自然是厉害的。
“就凭‘孔夫子’这个名字,他也厉害。”轻寒笑着对崔知礼说。
“啊?”崔知礼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他现在有些紧张。
今天天气很好,冬日暖阳最是难得。
文会就在书院后山的云栖亭举办,孔夫子穿着青色棉袍斜坐在亭子里,身材高大,精神矍铄,一头白发披散,颌下白须飘飘,棉靴脱在一旁,腿放在椅子上晒太阳。
倒是洒脱不羁得很。
旁边的女孩只有十三四岁,照年龄来看真不像是孔夫子的女儿,倒像是孙女。
孔思茹生得秀气,大概是久得熏陶之故,身上自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亭子里除了孔夫子父女,还有几个书院的学子。
更多的人聚在亭前的草地上,三三两两说着话,有的低声细语,有的争得个面红耳赤。
轻寒一看,人还不少,百十个总是有的。还好地方大,并不见得拥挤。
“夫子好!”崔知礼领着轻寒进了云栖亭,首先向夫子行礼。
夫子笑着点点头。
思茹见崔知礼来,目光先是一亮,看见他旁边的崔轻寒又暗了下去。
“我是知礼的长姐崔轻寒,见过孔夫子,见过思茹姑娘。”不待崔知礼开口,轻寒先自我介绍。
眼见着小姑娘的眼神又亮了起来,眼角弯弯都是笑。
“长姐真好看。”
“是,我好看,我们家知礼长得也不错。”轻寒打趣道。
孔思茹快速看了知礼一眼,脸上飞起两道红晕,小姑娘倒是大方:
“我还是觉得长姐更好看一些。”
轻寒好喜欢这个小姑娘,看上去斯文秀气,实则娇俏大方。
“我也觉得。”轻寒承认。
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颇有一见如故之感。
“倒是难得见知礼带家里人出来,说来老夫连这小子的同胞妹妹也未曾见过。”
话是如此说,闺阁女子出来和这么多男子在一起始终不是常见的事。
孔夫子没见过崔知瑶理所当然。
私下崔知礼和孔思茹的事瞒着崔家,自然也不好带知瑶来见夫子。
崔知瑶又是个没头脑的,万一得罪了夫子或是回崔府漏了风声,对崔知礼来说都是麻烦。
“长姐对夫子,对文会很感兴趣,学生这才冒昧带来文会。”
孔夫子摆摆手,对崔轻寒的到来表示无所谓。
这时代,大多标榜才女的女子,都想在云栖书院来出个风头,镀个金,讨个好名声出去。
崔家姑娘有此打算,实在不足为奇。
崔轻寒如何看不出孔溪谷的不屑?
对女子的偏见,现代尚且不少,更别提在这封建的古代社会。
孔思茹是真喜欢轻寒,她拉着轻寒到一旁说话,倒也没冷落。
没一阵,孔溪谷坐正,穿好棉靴,宣布文会开始。
文人学子都围拢过来,在云栖亭前围成圈,书院小厮拿出事先准备的垫子。
大家席地而坐,圈子围了三层,中间空出一块草地来。
轻寒让崔知礼该干嘛干嘛去。
崔知礼在找了个位置坐下,思茹拉着轻寒站到人群后面。
孔溪谷站在云栖亭中,伸手将披在肩头的白发向后一撩,开口道:
“开年就是春闱,老夫不参加科举但并不阻止在座的各位,学问一途各有目的,万法归一,并无对错高低之分。
今日,云栖文会不妨以‘学’为题辩一辩,无所谓胜负高低,各位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即可。”
说完,孔溪谷端坐于亭中。
说是没有胜负高低,但见地岂会无高低之分。
二月就是春闱,也叫会试,由礼部举行的选拔考试。
参考者都是有举人身份的士子,会试过后,录取者就称贡士,第一名称为“会元”。
会试优异者会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殿试取中者就是进士,进士取三甲,第一甲三名,分别为状元、榜眼、探花。
像齐青石那样的三元及第,就是在乡试中,考举人时也考的第一名,称为“解元”。
“解元”、“会元”、“状元”,三次大考都是第一,那的确是非常了不起的。
今日参加云栖文会的就有不少各地进京准备参加会试的举子,在地方上都算是数得出名字的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