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宁目光如炬地盯着春歇,“三年前,你为什么冤枉我?”
春歇跪在地上,冷冷地看着苏采薇,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
“三年前那夜,奴婢确实看见一道黑影进了耀哥儿的房间。”
“那夜,大夫人一直待在春芜苑,不曾离开过,怎么可能去芳菲苑给耀哥儿下毒?”紫苏义愤填膺道。
“那道黑影的确很像大夫人……”
“当时那么黑,你看得清楚吗?仅凭一道影子,你就认定是大夫人吗?”
“二夫人说,必须是大夫人。”春歇说半句,咽喉就涩痛难忍,痛得泪水滑落,“二夫人对奴婢很好……奴婢不能违逆二夫人的吩咐。”
秦妈妈叱骂着冲过去,一副弄死她的架势,被冬香和紫叶拦住了。
沈昭宁挑眉看向陆正涵,他依然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好似周遭的世界跟他无关,也无法影响他半分。
春歇最终选择指证苏采薇,想必是对苏采薇的行径心寒了。
这时,苏采薇抓着他的手,沙哑的哭腔让人动容,“夫君,定是姐姐抓住春歇和黄柳儿的把柄……威逼她们诬蔑我……耀哥儿是我的命,我怎么可能……啊!”
陆正涵猝不及防地拂开她,“无论你说什么,我半个字都不想听。”
她毫无防备,就这么柔弱弱弱地摔跌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刹那间,满腹委屈化作酸涩的泪水涌出来,盈满了眼眸。
“夫君……”
她凄楚地看着他,变成了孤单弱小的小可怜。
陆湛惊骇地问:“二夫人,你毒害耀哥儿,嫁祸大夫人,对你有何好处?”
“好处不就是,把大夫人罚到乡下庄子日夜遭受欺辱吗?她和大爷不就可以双宿双栖吗?”紫苏气哼哼地叉腰,“若非大夫人命硬,早就死在庄子了。”
“大夫人蒙受冤屈,白白地遭受了三年欺辱。”冬香接着道,“二夫人毒害亲儿子,嫁祸大夫人,是蓄意谋害,以下犯上。”
“那些重规矩、讲体面的勋贵豪族,若是发生妾谋害妻的事,不是打残了发卖,就是罚去乡下庄子自生自灭,再也不能回来。”紫叶意有所指道。
“二夫人罪责有二,若责罚比大夫人轻,陆家怕是会成为洛阳城官宦人家的笑柄。”紫苏说着风凉话,故意刺激大爷。
沈昭宁见陆正涵的面色比狗屎还难看,身上掠起一阵阵的恶寒,“陆大人宠爱、偏心苏采薇,此时正在想如何包庇苏采薇吧?”
一字字,一句句,犹如一支支银针,刺入陆正涵的心,刺痛难忍,鲜血淋漓。
他避开她凌厉如刀的眼神,好似被她看穿了所思所想。
突然,秦妈妈匍匐在地,悲沉道:“大爷,三年前那件事是老奴做的,跟二夫人无关,二夫人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老奴见大爷怜惜大夫人,对二夫人不像从前那般疼爱,老奴气不过,便谋划了下毒、嫁祸给大夫人的事。”
“老奴想着,只要让大爷恨上大夫人,就能一心一意地对二夫人好。”
“大爷,老奴照顾您三年,后又伺候二夫人,亲眼看着你们青梅竹马,亲眼看着你们情浓欢好,诞下了耀哥儿和小小姐,实在不忍心你们因为突然插进来的人而生了嫌隙,夫妻之情饱受磋磨。”
紫苏利落地过去,怒扇她的脸,“大夫人是大爷明媒正娶的大娘子,是名正言顺的陆家主母,二夫人就是个妾,哪门子的夫妻之情?”
一巴掌比一巴掌狠厉,很快就把秦妈妈的脸打肿了,猩红的血流出来。
苏采薇哭成了泪人,几次张着嘴想说话,但终究没开口。
只是哀痛地看着秦妈妈挨打,心痛得快厥过去了。
陆正涵浓眉紧锁,痛心疾首道:“秦妈妈,你伺候过我,看着我长大的,是府里的老人了,应该清楚府里的规矩。”
“老奴知道……老奴愿一死偿还大夫人蒙受的不白之冤,以及三年来她在庄子遭受的欺辱……”
秦妈妈冲向一旁的一株老树,狠狠地撞去。
沈昭宁收不住唇角的讥笑。
血溅当场,以死谢罪。
如此,苏采薇便可以全身而退,依然是陆府真正掌权的主母。
谁都能看出来秦妈妈是顶罪的,陆正涵怎么可能看不出?
他默认了她的行为,打从心里也想保住苏采薇。
陆湛眼疾手快地拦住秦妈妈,掐着她的嘴,不让她咬舌自尽。
“大爷,这恶奴谋害大夫人,可恶至极,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陆大人可否把秦妈妈交给我处置?”沈昭宁心底发寒,就连周身都寒气森森。
“你想如何处置她?”陆正涵的眼色暗沉了几分。
“每日削她一片肉,剔掉一根骨头,抽出一碗血,不知她能撑多少时日?”她轻软地说着,却饱含嗜血的戾气。
他本能地看向苏采薇,担心她听到这番话会承受不住,“要杀就杀,何至于这么血腥、凶残?”
别人不知薇儿和秦妈妈的主仆情谊,他知道。
可以说,除了母亲,她把秦妈妈当作唯一可以信赖的长辈。
会在秦妈妈的怀里撒娇、哭泣,有好吃的东西会给秦妈妈留一份,甚至她伤心之时,只有秦妈妈的慰藉能让她重展笑颜。
沈昭宁暴虐地折磨秦妈妈,薇儿如何承受得了?
此时,苏采薇哭得更凶了,心痛得整个人快碎掉了。
她哀求地看着他,无声地哭求:不要这么对秦妈妈。
“我在乡下庄子饱受虐打的时候……疼得彻夜难眠的时候,快要病死的时候……陆大人可曾想起我会是什么境遇?可曾怜悯过我?”
沈昭宁嘲弄地质问,感觉脑袋晕晃了两下。
自然是不曾。
不过是,不喜欢、不在意罢了。
她这么问,并不是想得到他的回答,更不是想得到他的一丝怜悯。
只想让他知道,秦妈妈这个顶替的“罪魁祸首”,没资格得到半分同情。
陆正涵寒鸷地凝视她,无言以对。
其实,他有很多理由可以把处置秦妈妈的大权抢过来,完全可以阻止她虐杀秦妈妈,但想起沈昭宁在庄子的遭遇,就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冬香和紫叶把秦妈妈带走,关押在暗房。
苏采薇追了几步便停下来,哭晕了。
陆正涵迅疾地过去,把她揽在怀里。
与此同时,沈昭宁也晕了,软绵绵地倒下来。
陆湛飞奔过去,一臂揽住她。
“放开她!”
陆正涵愠怒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