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不大。
白静从北城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遍了。
去市集的路上更是频频被搭话,都在向她打听着城里的生活。
等白静到了市集,白老三看见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表情有点惊讶。
“小静?你不是在北城?怎么突然回来了?”
白静把事情大概讲了下,白老三听完后直接陷入了沉默,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你玉姨这事做得是有些……我回去说说她。”
顿了顿,他又问。
“你在你舅那边怎么样,钱还够用吗?学校里跟同学相处得好不好?”
“都挺好的,认识挺多朋友的,”白静摸出个信封,直接塞到老爹手上,“成绩也还可以。”
白老三不知道白静给他什么,有些纳闷地打开信封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着一叠纸币,愣了愣。
“这、这个……”
白静淡定道,“这些您收着,谁也不用说,以后要有什么事,也能当应急使用。”
她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别人待她好的,白静会记得一清二楚。
当初她从村子里出去,白老爹拼拼凑凑,给她塞了几块钱。
她现在手上稍有余裕,自然也不会忘了这件事。
“可你在北城上学也要用钱啊,”白老三往周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小声道,“还是你自己留着花吧。”
白静按住他的手,轻笑摇头。
“我能赚到这些,也能赚到更多。”
“那……好吧,”白老三依言将信封收好,迟疑了下,又问,“你是今晚就要回北城?”
白静说不是。
“那今晚就在家吃顿饭吧,爸给你烧你爱喝的汤,”白老三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过个夜,明儿白天再走。”
白静心想反正也是后天的火车,今晚就在家歇歇,早上起来再找江子谦会合就行了,于是点头应好。
白老三也有半年没见过女儿了,这会儿干脆提前收摊,跟着白静一起回了家。
老太太看到白静进屋,火气就噌噌往上冒。
“你还知道回来呢?!”
下一秒又看到儿子进屋,扯着嗓子嚷道。
“老三,你赶紧管管你女儿!实在太不像样了!”
白静知道老人家就是认死理,觉得只有男孩儿才算给家里存续香火,这种观念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只要她一直不妥协,老太太就永远看她不顺眼。
这会儿也是懒得听她唠叨,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本以为有一整天的时间,时间很充裕,不用急着赶路。
没想到凌晨五六点开始,外面下起了大暴雨。
雨丝连成了片,像是刀片一样啪啪砸落下来。
视野变得很小,能见度甚至不到十米,根本不是能出门的天气。
这种雨势一般不会持续太久,今天却反常地下了整整一上午。
好不容易等到雨停,却听闻出村的道路被山泥埋了一段,车子开不出去。
“……都多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得有十来年了吧?”
“感觉这雨不寻常啊,前些天天气多好啊,那谁一回来,就开始下大暴雨,连路都堵了。”
“说到上回那场雨,我记得她家……”
“嘘!快别说了!”
有人看到白静走过来,连忙用手肘撞了下旁边的村民,示意他赶紧闭嘴。
白静其实能听到他们的话,表情却没太大变化,只是平静地向几人打听道。
“听说外头的路堵了?”
“对呀,”其中一人接了话,“我们家二牛本来想去镇上,都到半路了,发现路被埋了一大段呢,现在外面的车进不来,里面的也出不去!”
白静又问。
“只是车子走不了?”
对方听出了她的意思,一怔。
“我说静丫头,你不会是想直接走过去吧?这也太危险了啊!万一摔下山可怎么办,而且就算让你走过那一段,后面可还有大半程呢,不得走两三个小时啊?”
“就是就是,”旁边的人附和,“我看你就等个两三天,这路面清理好了,就能坐车出去了。”
白静算算时间,摇头。
“我有考试,要搭上明早的火车,晚了就来不及了。”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雨。
落在女孩纤长乌黑的眼睫上,像是一颗颗细碎闪亮的钻石。
天色有些沉,她的眸子却很亮,目光坚定又璀璨。
村民被她眼神慑了下,轻轻叹了口气。
“哎,我也没上过学,不清楚这考试什么的,要不这样吧,等雨停了,我让二牛载你到那边去。”
白静笑着道了谢。
只是没想到这雨一下又是半天。
直到天都黑透了,才终于完全停了下来。
“白静,你真要现在这个点走?”
二牛驶着拖拉机,看着站在路边文静漂亮的女孩,语气有些不确定。
“对,麻烦你了,”白静点点头,把着扶手跳上车,“再耽搁下去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开始下雨,只要把我带到那段路前面就好了。”
虽然雨已经停了,但地面还有不少积水。
尤其是这种坑坑洼洼的土路,一脚踩下去,能溅满身的泥点子。
“只能到这边了,”二牛把白静带到那段路前,表情有些为难,“再往前的话,车子可能会栽下去的。”
“好,谢谢你,”白静从车上下来,顺手给对方塞了点钱,“也请帮我跟王婶道声谢。”
她是七点左右出的门,来到这边花了四十分钟,顺利的话,应该能在十二点前回到镇子上。
白静轻呼一口气,定了定神,迈步往前面走去。
她认真观察着路面情况,走得小心又仔细,虽然看着有些惊险,步履却十分稳当。
眼看着马上就能走完这段路,天上又不合时宜地下起了小雨。
雨水落到脸上,划出一道冰凉的水痕。
白静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脚底本来平实的泥土往下陷了一块。
她下意识要保持平衡,想抓住身边的东西,右手却莫名使不上劲儿。
也就是在这时,一道人影向她赶来。
修长有力的手臂在腰身上一捞,将她卷进一个暖热的怀抱里。
耳边的声音却清冷得很,不带半点温度。
“我看你真是不怕死。”
白静抬起头,只见对方镜片上挂了一层雨珠,唇角不自觉轻勾了下。
“江老师不也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