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听得很认真,待傅直浔说完,已分析出里面的疑点:
“要让萧墨、禁军统领暴毙,风水术就能做到,比如白藏所用的噬魂阵,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用牵引术便可。”
“元昭帝没有撤离,很有可能是皇宫阵法被毁,暗道被堵,他逃不出去。”
“晋王在兵败之后,往豫王屯兵处逃离,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中了跟我今日一样的阵法,被蛊惑了意识;第二种,他中了迷雾阵,失去了方向。”
“至于傅家,府邸里的风水没问题,但傅言信官运不通,我怀疑跟皓月有关。”
明舒想了想,“今晚去一趟清音阁吧。”
傅直浔剑眉一挑:“你要去探皓月灵台里的记忆?”
明舒:“嗯,这是最快确定真相的办法。”
“走吧。”傅直浔站起身来。
明舒跟在他身后,盯着他背影的目光满是探究。
似有所察觉,傅直浔转过身来,不期然与她四目相对:“你想问什么?”
明舒移开了目光:“没什么。”
她其实有不少困惑。
除了傅直浔谈论定远侯府时的冷淡,还有他的用词。
老定远侯是他的亲祖父,定远侯三子,那便是他的父亲,他却像陌生人一般唤他们。
还有一点,他的身世。
他今年二十一岁,四年前才从北疆回到帝京傅家。
他的父亲和他在北疆经历了什么,都是谜。
但这些谜,她即便问了,也只会换来一句“知道太多的人,没什么好下场”。
那就不必开口,毕竟两人只是合作关系,没有私交。
*
清音坊。
有傅天开道,又有傅直浔出神入化的功夫,明舒像只挂件,轻轻松松就跟着进去了。
清音坊果真名不虚传,屋舍院落处处透着雅致,琴声悦耳,真似进了仙境一般。
明舒一点都没法将这里跟做情色生意的地方联系起来。
瞥见她目不暇接地四处打量,傅直浔觑她:“很好奇?”
明舒反问:“你不好奇吗?”
傅直浔:“我不喜欢男人。”
明舒“哦”了一声:“那我喜欢男人,我对这里很好奇。”
傅直浔:“……”
他哂笑:“可惜这里的男人只接待男人。”
明舒用“你这人的想法可真龌龊”的目光看他:“我有说要找这里的人接待吗?”
傅直浔一噎,闭了嘴。
明舒突然也不说话了,随后她唤住傅直浔:“停一下,你仔细听一听琴音。”
傅直浔听了会儿,并没有听出异样。
傅天也是同样。
傅直浔见明舒神色严肃:“有什么问题?”
明舒:“这里布了极高明的风水阵。此阵分两重:第一重是院落布局,第二重则是琴音。”
“两重阵,分开看毫无问题,但若重叠起来,就有迷惑心神的效果。”
“并且随着琴声起伏、音律变化,这种迷惑效果会增强或者减弱。”
傅直浔立刻反应过来:“用琴音控制阵法强弱?这种阵法与上古祭祀同源?”
明舒点头:“不错。”
又道,“皓月十有八九会风水术,等会儿小心些。”
傅直浔清冷的眼里透出难言的笑意:“藏得可真好,我竟没有察觉。”
明舒稍一迟疑:“因为你和你的手下都不喜欢男人,所以察觉不了这里的异样。倘若是来这里寻风月的男子,一入阵就很快会失去防备意识,被人控制。”
傅直浔:“……”
明舒又道,“我猜,傅言善这么多年对皓月从一而终,这里就是原因之一。”
“至于另一个原因——”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三层的楼阁,那里是皓月的住处。
楼阁四周繁花似锦。
因是夜晚,明舒瞧不清都是什么花,只觉得鼻间充斥着浓郁的芬芳。
熏得她鼻子有些发痒,忍不住想打喷嚏。
但她紧紧拿手捂住口鼻,不敢发出声响。
傅直浔看了她一眼,递出块帕子:“捂着吧。”
明舒没有客气。
帕子上有他身上的草木药味,一下就将那浓腻的花香压了下去。
明舒觉得好多了。
她抬头看向前方。
一盏盏红灯笼挂在屋檐,随着清冷的风晃啊晃,夜色浓如墨,那灯莫名有种诡异感。
明舒无端想起了黄泉路上血红色的曼珠沙华。
三人正打量四周,楼阁里传出琴音,又急又亮。
陡然,一股极为阴冷的煞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身子一沾,便如针扎一般痛。
傅直浔和傅天变了脸色。
“这里也有阵法。”明舒低声说。
“你……受得住?”傅直浔见她面色如常,有些意外。
“还好。”
明舒魂魄里融了还阳珠,能抵御阴煞之气。第一波疼痛之后,还阳珠苏醒,这里的煞气便对她没什么杀伤力了。
黑暗里,她看不太清傅直浔和傅天的脸,只觉傅直浔很平静,傅天却在发抖,明显是受不住阵法的攻击。
她略一想,朝两人伸出手:“拉着我,我助你们抵御阵法里的煞气。”
傅直浔淡声道:“不必。”
傅天疼得要命,但他怎么敢去拉女主人的手?
他咬牙切齿地回:“属下能坚持。”
明舒见两人都如此倔强,便道:“那就冲进去。皓月在屋子里,里面便不受阵法干扰——”
她话音未落,便觉腰间一紧,随即整个人朝前掠去。
耳边风声急响,她跟只鸟儿似的,被傅直浔搂着上了三楼。
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便见傅直浔的袖中闪过一道寒芒,手上便多了一把刀。
刀插入门缝,直直落下。
他用力一踹,门就开了。
明舒惊住了。
闯得这么嚣张的吗?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因为她看到了更嚣张的傅直浔。
他松开了她,纵身而入,一掌击晕了正在抚琴的皓月。
“你……”明舒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傅直浔扫了她一眼:“难不成你还想寒暄一番?又没有旧事可叙。”
又吩咐跟上来的傅天,“守好,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傅天关上了门。
明舒环顾屋内,移动了屋里的几样摆设,又指着昏迷的皓月对傅直浔说:“将他搬开,这屋里的迷阵就消了。”
傅直浔把人拎起来,跟丢垃圾似的扔到了床上。
“咚”的一声,皓月似撞到了什么。
明舒听着都觉得疼。
她忽然觉得,傅直浔待自己真算怜香惜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