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萧攸澜脸色苍白,坐在榻上,上衣褪下来大半,露出了紧致结实的上半身,肌肉匀称,线条流畅。
伤在他的左边腹部,地上还有滴落的血迹没有清理。
孙太医跪在榻前,为他处理了伤口,正在仔细缠上绷带。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飞鸿急得眼圈都红了,声音颤抖地问。
萧攸澜抬眼,原本是要回他的话,可是目光却掠过了他,径直落到了一旁南雪音的身上。
毫无血色的唇瓣一下扯起了微笑的弧度,嗓音也轻缓:“怎么回来了,不是去了乌坠那里?”
飞鸿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小的一听殿下受伤,就回来了。”
萧攸澜缓声:“我没事。”
一听这“我”的自称,飞鸿的脑子里忽然嗡的一声响。
太子爷在他们面前一般都是自称“孤”的,只有对南姑娘说话,才用的“我”。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萧攸澜并不是在对他说话。
飞鸿觉得好尴尬。
好在,萧攸澜和南雪音都并不是很在意他。
南雪音只问:“江莲儿伤了你?”
萧攸澜嗯了一声。
“她人呢?”
“暂时关在隔壁。”
“押过来审问。”南雪音言简意赅。
“好,可以,”萧攸澜很顺从,顿了一下,声音虚弱了些,“但是,等我的伤口包扎好,我把衣服穿上。”
南雪音忍不住又扫了一眼他裸露在外的上身。
不得不承认,萧攸澜的外形条件比萧鸣玉优越很多,萧鸣玉虽说也有肌肉线条,但那是因为太瘦了显露出来的,萧攸澜不同,他的可以看得出训练的痕迹。
孙太医将伤口包扎好了,萧攸澜在侍从的帮助下,将上衣重新穿上。
穿衣时用力,肌肉线条更为醒目。
南雪音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视线,心想,要穿上衣服才肯审问,这是有多守男德。
“好了。飞鸿,去隔壁把江莲儿带过来。”
萧攸澜吩咐。
“是。”
很快,江莲儿被人押了过来。
她的手脚都被牢牢捆绑住,口中塞了布块,额头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红肿。
“那是她刺杀我之后自己撞的,应该是想要自尽,但是失败了。”萧攸澜解释。
南雪音嗯了一声,走上前去,拿走了江莲儿口中的布块。
江莲儿立马就要咬舌,南雪音抢先一步,捏住了她的下颚。
她用了力道,江莲儿难以合拢牙关,一双眼睛委屈湿红。
“这是楼兰国九公主交给你的任务?”南雪音问。
江莲儿一愣,赶紧摇头。
但南雪音捏的力道更重了些,江莲儿连转动一下脑袋都难。
“她让你在寿筵上指使黑豹袭击太子,但是你失败了,所以你将计就计,恳求太子将你留在东宫。”
南雪音语气不疾不徐,简单陈述,并不需要江莲儿的回答,而更像是她将内心的揣测慢慢地说出来。
“今天早上,你来我房间门外说那一番话,是想要离间我和太子,希望下次动手的时候,我不要再出手。也是今天早上,九公主来了东宫一趟。很快,你就动手了。是因为九公主催促了你吧。把刀子捅进太子身体里之后,你打算自尽,这样一来,就可以死无对证了。”
过去在端王府,遇到一些杀手刺客,基本上都是交给南雪音或者乌坠审问,见识的人多了,事情多了,也就有了经验。
这几日这些事情,南雪音表面上装作漠不关心,其实已经了解了大概,也推断出了一个大概。
不出意外的话,她说的也就是真实的经过。
说到这儿,南雪音松开了江莲儿。
江莲儿不再妄图咬舌自尽,拼命摇头:“没……没有……一切和九公主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
她这么着急否认,更加印证了南雪音的正确。
“你自己想杀太子,目的呢?动机呢?你之前来过一趟东宫,当时你怎么不动手?”
“我……我……”
在南雪音步步紧逼下,江莲儿几乎溃不成军。
她噎住良久,一咬牙,道:“就是那天,我喜欢上了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心里只有你,我不服气,我嫉妒,我不甘心,所、所以……我因爱生恨,我要杀了太子!”
说着,她的泪水却不间断地落下来:“真的!要是我有半句虚言,我……”
“就这么想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南雪音歪过头,“楼兰国的九公主,拿捏住了你的什么把柄?”
她缓缓地推断,“你最喜欢的猛兽?你的心上人?还是……”
南雪音忽然想到什么,眼眸微微一亮。
与此同时,榻上端坐的萧攸澜也幽幽开口。
二人异口同声,道:“你爹。”
江莲儿用力地咬紧了唇瓣。
“太子殿下!”
也是这个时候,束遇张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事情我都办好了!诶?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出事了?唔……血腥味,谁受伤了?”
一进门,束遇看见萧攸澜,顿然惊呼:“太子殿下!你受伤了!是谁动手?”
看见南雪音,哇了一声:“你也在!”
看见江莲儿,又哇了一声,“江姑娘,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萧攸澜冷淡道:“先回禀。”
束遇这才换上正经的模样,道:“西域国家的使者,我全都安排了人去盯着,今日将他们回禀的情况都汇总了一遍。他们基本上都没问题,除了楼兰国。”
又看了眼江莲儿,“楼兰国的使者去过江家,就在我将江姑娘送回去离开之后。他们在江家待了好久,应该发生了打斗,但最后安静了下来。楼兰国使者离开的时候带走了父女二人,还有那只黑豹。后来,江家再也没有开过门。”
江莲儿的一张脸瞬间惨白得不可思议。
“回东宫之前,我亲自去楼兰国使者下榻的客栈看了一眼,他们正在收拾行囊,看样子是着急离开。”
南雪音心想,因为刺杀任务已经下达,成功了最好,失败了也没办法,总而言之,他们都必须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看向了江莲儿,“他们挟持了你爹吧。”
不等回话,又道:“再不说,他们就要离开奉都。如果我是他们,一定会在离开之前把你爹杀了,永绝后患。”
江莲儿一怔,“他、他们……”
“不然你以为他们真的会信守承诺?”南雪音调侃的语气。
束遇附和:“就是啊!你难不成相信几个外邦人,而不愿意相信咱们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心为民,你有什么委屈,直接告诉太子殿下,他肯定为你做主!”
江莲儿下意识地望向萧攸澜。
俊极雅极的男人坐在那儿,神容之间透露出了悲悯。
好似上苍神只,望向凡间的心软一眼。
最后一道堤坝防线被攻破了,这些日子积攒的恐惧、忧虑、委屈都在一瞬间喷薄而出。
江莲儿眼眶红透,泪如雨下,“他们抓了我爹!他们砍了我爹的手臂,逼我入宫,逼我杀人!他、他们说,要是我不听话,就把我爹另一只手也砍了,要是我把任务泄露出去半点,就杀了我爹!我不能看着我爹出事,我、我就算是死,我也要他活着啊!我只有我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