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书房,南雪音第一眼没有看见萧攸澜。
她略微有些疑惑,凭直觉往边上走了两步。
隔着一段距离,在一棵花树底下,南雪音终于瞥见了他的身影。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太子爷不是一个人,身旁还站了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十六七岁年纪,肤如凝脂,面若芙蓉,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因为害羞,脸颊微微泛红,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低着脑袋,正在对萧攸澜说话。
萧攸澜脸上没什么表情,双手反背在身后,姿态也显得有些疏离。
但他听得还算耐心,听完了,点一点头。
蓦地,南雪音回想起来,花怜莺第一次来到端王府,她找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花怜莺跪在榻前同萧鸣玉说话。
那之后,花怜莺就成为了萧鸣玉的新欢。
这会儿看着萧攸澜与那女子,南雪音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有那么一瞬间,南雪音对自己说,反正结果都那样,或许,我本来就不配得到爱。
此时,萧攸澜似乎感觉到什么,抬起眼睛,视线落到了南雪音的身上。
那女子还想要说什么,萧攸澜却没有继续听了。
他迈开步子,向着南雪音走来。
冷淡的神色如同消融的冰雪逐渐散去,他看着南雪音,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这么快出来了。”
南雪音看着他,嗯了一声,心情莫名。
萧攸澜察觉到她有点儿不对劲,聪慧如太子爷,很快就想到了原因。他指了指身后的女子,介绍道:“你之前不是好奇过?那就是束遇的未婚妻了,姓宋,闺名嘉宁。”
南雪音一愣。
她看向宋嘉宁,内心因为刚才的误解而感到一阵心虚和愧疚。
宋嘉宁走上前来,望了一眼南雪音,嗓音轻软,道:“这位一定就是南姑娘了。我常听燕行提起你。”
燕行?
萧攸澜的目光一直落在南雪音的脸上,见她露出些微的困惑,也便解释:“燕行是束遇的表字。”
南雪音了然。
宋嘉宁接着说:“我找太子殿下,是因为燕行今日又和陆家小将军打起来了。”
南雪音心里头憋着的那些闷气,这时候终于散了个干净。
她又对自己说,人和人还是很不一样的。
“待会儿孤会亲自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萧攸澜这话是对宋嘉宁说的。
“好,劳烦太子殿下。燕行给太子殿下添麻烦了。”宋嘉宁垂着脑袋,恭敬地行了个礼。
南雪音最后看了她一眼,心想,能有这样一个美丽而又懂事的未婚妻,是束遇的福气。
辞别了宋嘉宁往外走,萧攸澜偏了头,问:“刚才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如果是过去的南雪音,她只会冷着脸说:没有。
但是这会儿,她慢慢地点了头,说:“有一点点。”
萧攸澜有些意外,眼底浮现出笑意,“若是你不喜欢,今后我不会和任何一个女子说话。”
顿了顿,补充:“除了祖母太后。”
南雪音:?
南雪音:“也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萧攸澜的表情却出奇认真,“我不想你不开心。”
南雪音看他一眼,饶有兴致道:“那如果我连宗太后的醋都要吃呢?”
萧攸澜就笑:“那我就只好从此以后不给祖母太后请安了。天大地大,小雪最大。”
南雪音好笑道:“倘若真是如此,老皇帝肯定恨死我了。”
说完了,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喊的是“老皇帝”。
萧攸澜嘴角的笑意却更盛了一些,“说不定,他会私底下找到你,给你五百万两,让你离开他的儿子,也就是我。”
南雪音茫然,“为什么要这样?”
萧攸澜煞有介事,“话本上都这样写啊。你没看过?”
南雪音摇头。
萧攸澜深表可惜,“你应该看看的,那些话本都很有意思。”
穿过了月洞门,南雪音记起刚才书房中的谈话,看了他一眼,“话说回来,刚才你威胁端王的那些把柄,搜集了很久吧?是不是也搜集得很辛苦?”
“那些人证物证,搜集起来的确很不容易,尤其是端王府有个很厉害的杀手……”
话说一半,萧攸澜收住了话头。
因为他意识到,端王府那个总是给他们东宫添麻烦的很厉害的杀手,就是他面前的女子。
南雪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闷闷地笑了两声,“真是抱歉啊,我太厉害了。”
停了一下,她正色道:“但是,我想说的是,你不应该用那么重要的事情来交换我的自由,只不过是解药,我可以去莲州偷。”
“那怎么行?”
“你怕我逃走?”
“这是一部分原因,”萧攸澜抬手撩起一旁垂落下来的枝条,让南雪音可以顺畅通过,接着说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感觉,他很喜欢你。”
南雪音疑惑转头。
萧鸣玉?
喜欢她?
“你不相信?”
“不相信。”南雪音实话实说。
她觉得,萧鸣玉对她更多的只是一种占有,好像他捡到了她,又训练了她,从此以后她就是他一个人的奴隶,只能听从他的号令。
萧攸澜的语气却很肯定:“他喜欢你。只不过他的喜欢,跟我的喜欢不一样。”
前方已经可以听见嘈杂的声响,南雪音想说“那他的这种喜欢,我根本不想要”,视线落在人群中萧清凌的身上,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那边,是束遇和陆宴打架的地方。
二人好容易被扯开了,却还在指着对方骂骂咧咧。
萧攸澜正要走上前去,南雪音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去问问他们怎么了,很快就好。”萧攸澜还以为她是舍不得他离开。
“你要小心靖王。”南雪音压低了声音。
萧攸澜微微一愣,“萧清凌?”
南雪音嗯声,“他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
“直觉,”南雪音拧眉,“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萧攸澜看看她,“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
南雪音这才松开了他。
那边束遇和陆宴的骂战已经升级,眼看着又要打起来,毕竟是两个精壮少年,一个是东宫亲卫,一个常年扎在军营里,个顶个的蛮横有力,旁人一时半会儿竟是拉不住。
好在,萧攸澜及时现身。
太子爷不轻不重的一句“住手”,束遇和陆宴便不约而同地站定了,面向萧攸澜,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太子殿下。”
“这次是因为什么?”萧攸澜问。
“今天是陆宴先惹的我!”束遇抬手指过去。
“束大人又恶人先告状!”陆宴满脸的不忿。
南雪音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萧攸澜的背影,和束遇、陆宴相互指责的画面,觉得这一幕像是教书先生在斥责不听话的学生,也很像是做父亲的在教训不对付的两个儿子。
“谁恶人了?刚才分明是你先……”
“瞎说!明明就是你……”
萧攸澜揉了揉眉心,“一个一个说。束遇,你先。”
南雪音好笑地想,他一直都这样过来的吗?
那还真是很头疼诶。
“南雪音,真是好久、好久不见啊。”
忽然,南雪音听到身后传来少年的嗓音,压得很低,透出隐隐的笑意,似乎是戏谑,又似乎是久别重逢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