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风站在门外,感受着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却又只能任由它将自己吞噬。
门内传来的痛苦喘息声,每一下都像是利刃,一寸寸割在他的心头。
他曾经以为,只要能让初瑶醒来,哪怕她怨他、恨他,他都能承受。可是此刻,他才发现,他低估了自己的痛苦——她的每一滴眼泪、每一次控诉,都像是在将他们之间的羁绊一点一点地撕碎。
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害怕她从此不再信任自己,害怕她宁愿死去,也不愿接受他的救赎。
可是,他又能如何?若是时间回溯,他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他不能接受她的死。
他拼命将她从死神手中夺回来,却又亲手把她推入另一个深渊。
这时,李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一眼便看出了沈凌风的神情。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殿下,不如让我去劝一劝三皇子妃吧!您先去休息。”
沈凌风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坚定:“有劳太医了,本殿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
李太医知道此刻的沈凌风不会听劝,也不再多说,转而轻轻敲了敲房门,语气温和:“三皇子妃,是我,与你一起给小殿下治疗的李太医,可以进去吗?”
房间内,林初瑶仍在忍受着痛苦。她的手掌伤口越来越大,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床单上,染出一片猩红。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每一波药物带来的渴望都像潮水般汹涌,她的呼吸急促,额头满是冷汗,整个人犹如陷入一场地狱般的折磨。
她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心神,低声道:“李太医,您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李太医快步走了进来,看到林初瑶脸色惨白,身上冷汗涔涔,手掌更是鲜血淋漓,他的心里不禁一紧。
“快把这粒药服下。”他立刻从药箱中取出一粒浅色药丸,递给林初瑶。
林初瑶下意识地想拒绝,可是这股痛苦实在过于强烈,她抬起眼,看着李太医,声音微微发颤:“这是什么药?”
李太医温声解释:“这是我精心研制的药物,可以暂时麻痹神经,缓解你的痛苦,不含任何成瘾成分,三皇子妃放心服用。”
林初瑶盯着药丸片刻,最终拿起吞了下去。
不过片刻,她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些,脑海里那股强烈的渴望也被压制下来,整个人渐渐恢复了一丝清醒。
李太医见状,立刻拿出纱布和金疮药,细心地为林初瑶包扎手掌的伤口。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他忍不住轻叹道:“这伤口再深一些,只怕手掌都要废了,三皇子妃您是学医之人,怎会对自己下手如此狠厉?”
林初瑶微微侧过脸去,没有回答。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疼痛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救赎,至少它能让她摆脱生机丸带来的折磨。
见她沉默,李太医轻声继续说道:“如今这样的局面,不能怪殿下,您昏迷了多久,殿下就守了多久,他太害怕失去您,才不得已使用生机丸。”
“只怪微臣医术不精。当初三皇子妃教微臣针灸之法,微臣没有勤加练习,才导致治疗效果不佳,最终才不得不用生机丸续命。”
林初瑶摇了摇头,声音微弱但坚定:“不,太医救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怪您?只是……我实在无法接受生机丸,我宁愿死,也不愿碰它。”
“凌风,他是知道的,他怎么能如此对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和抗拒。
李太医叹了口气,轻声道:“三皇子妃,我明白您对生机丸的恨意,也理解您的痛苦。可是……有时候,真正的痛苦并非来源于自身,而是来源于无力改变什么。”
”三皇子妃可曾想过,这或许是一次机会。”
林初瑶闻言,微微一愣:“什么机会?”
李太医目光深沉,语气透着几分凝重:“古有神农尝百草,作为医者,亦可以以身试毒。三皇子妃,既然生机丸已然入体,何不借此机会研究解药?”
林初瑶的指尖微微收紧,血色已然退去的唇瓣微微颤抖。她望着李太医,眼底满是挣扎:“让我研究生机丸的解药……让我用这肮脏的东西,去救人?”
她的声音哽咽,眼神飘忽不定,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曾在玄药谷被折磨致死的药人,他们的脸孔在她眼前一一闪过,扭曲、痛苦、满是哀怨。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救别人?”她的声音颤抖,眼眶泛红,像是在与自己的信念抗争。
李太医叹了口气,缓缓道:“三皇子妃,我知道您难以接受,但如今玄药谷已经落入太子手中,生机丸不再只是秘密药物,而是开始流入上阳城。如果任由它扩散,不知会有多少人步入深渊。”
林初瑶猛然抬头,震惊地看着他:“流入上阳城?”
李太医点点头,神色沉痛:“没错,据殿下调查,已有人家因身患重病,被人诱骗服下生机丸。此药虽能短暂恢复活力,但一旦停药,症状便会加重,需加倍服用……最终只会被药效控制,沦为囚徒。”
“三皇子妃,世间许多苦难皆不可逆,可如果您能救人,至少不会让自己的痛苦毫无意义。”
林初瑶的心狠狠一震,也许她真的可以做点什么。
过了许久,她缓缓开口,声音微微颤抖,却透着坚定:“……我愿意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