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兄？”白宛翎一边捣着药，一边答：“他没到我这来，我们就今早见过一面，他历来都是和小师弟一起的。”
“师兄，是出什么事了吗？”白宛翎手上的动作没停，问道。
鹿言也不知道怎么和白宛翎解释，只好摇摇头说：“没事。”
“哦。”白宛翎也没有多问，低头继续捣药，她捣了一会儿，打算去拿下一味药材，发现鹿言还没走，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奇怪地唤了一声：“师兄？”
鹿言回神，只见白宛翎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于是开口安抚道：“抱歉，不小心跑神了，我去找上官楚玉了。”
鹿言说完就脚底抹油要离开，白宛翎却叫住他：“师兄，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鹿言没想到对方这么敏锐，支支吾吾地不知怎么说。
“小师兄出事了？”白宛翎放下捣药杵，眉头微皱地说。
“啊哈哈哈……很明显吗？”鹿言讪讪地笑道。
“也还好，不过今日是小师兄父母的忌日，他今早心绪就不佳，看师兄这紧张兮兮的样子，不难推测他出事了。”白宛翎叹了口气说：“师兄该不会戳到小师兄痛处了吧？”
白宛翎和上官楚玉认识也才四年，第一年她不知礼数也没轻没重，十足十是个没心没肺的野丫头，所以在上官楚玉怀念父母黯然神伤的时候说了些难听的话。
一向冷冰冰对万事万物都是一个表情的上官楚玉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上官楚玉那副神情她至今都记得。
“小师兄这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极重情谊，父母被害这事一直是他心里一根刺，也是他的逆鳞说不得碰不得。”白宛翎劝道：“师兄要是说了不好的话，尽早去和小师兄道个歉吧。”
鹿言张了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他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居然还是上官楚玉父母的忌日。
鹿言最后还是没有为自己辩解，楚允晏是半魔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楚允晏受排挤孤立。
“我知道了。”鹿言抿了抿唇，应下。
“我回去也会替师兄说两句好话的，师兄你应当是无心的，小师兄想明白了不会怪你的。”白宛翎安慰了两句。
鹿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万剑宗不许弟子私底下祭悼，今日是上官楚玉父母的忌日，上官楚玉不可能不祭悼父母。
那么他想到上官楚玉能去哪了。
鹿言来到剑心峰别院时，没成想会撞见楚允晏。
楚允晏一个人站在院子外那棵桂树下，三三两两的桂花落在他乌黑的发上，肩上，像是装饰的黄金。
他一来楚允晏就发现他了，掀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你怎么在这里？”鹿言有些讶异，他问。
楚允晏单独面对他就露出了本性，他说：“与你无关。”
“你是来找上官楚玉解释的？”
十三四岁正是最别扭的年纪，鹿言想，楚允晏也许也不想失去上官楚玉这个朋友，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而且原主给楚允晏造成很大的伤害，楚允晏对他态度不好再正常不过了。
楚允晏懒得理鹿言转身就走。
他走到院门前，拉着门环叩了叩门：“上官师弟，你在吗？”
半晌，没有人应答，鹿言试探地推开一条门缝。
上官楚玉在院子里一棵桃树下，正在慌乱地收拾一地散落的纸钱，他面前还摆着一个刚刚熄灭了的用来装纸钱灰的铁盆。
“是我。”鹿言见状推开门，他说。
上官楚玉见到是鹿言，看上去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眼尾还泛着红，一副似乎掉过眼泪的模样。
若是在平时，鹿言肯定要犯犯贱，调笑上官楚玉怎么哭了，但是如今是怎么也不能了。
“师兄来做什么？”上官楚玉放缓了收拾纸钱的动作，他垂着眼问。
鹿言一边走，一边从腰侧的储物锦囊里取出火折子，而后说：“我来看看你，顺便和叔叔婶婶说两句话。”
鹿言说着重新点燃了盆里还未燃尽的纸钱，他看着上官楚玉讶异地抬眼看向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而后低下头一边往盆里放纸钱一边说：“叔叔婶婶好，我叫鹿……咳，我叫江熹泽，虽然没入道但是也算上官师弟半个师兄吧，当然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他一切都好，你们不必担心。”
“他这个人虽然冷冰冰的，但是人还是不错的，修炼也很刻苦，小师叔说他很有天赋，是个天纵奇才呢。大家也都挺喜欢他的。”鹿言专注地说着，丝毫没注意上官楚玉一直盯着自己，神情格外柔和。
“白师妹告诉你的？”上官楚玉问。
鹿言这才抬头，有点赧然地笑了笑：“是我缠着她非要问出个所以然的，你别怪她。”
上官楚玉摇摇头。
“你别老是一个人憋着嘛，大家都是朋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说的，你要是想祭祀父母，我叫星落带我们下山，山脚下有专门设置的祭堂，几文钱能买好多纸钱呢，还有纸扎人什么的，卖的都很便宜。”鹿言还在往盆里放纸钱，他说。
江熹泽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又柔和得像是江南的水，温柔地看人时仿佛能把再硬的心肠都软化。
上官楚玉不自觉避开视线，也低头往盆里放纸钱。
“那个，其实我来还有一件事来着……”两人沉默地烧了许久纸钱，鹿言盯着跳动的火焰忽地开口。
“我知道。”上官楚玉也同样在盯着被用来烧纸钱的炭盆，他眼神空落落的，他说：“你是为了楚师弟来的吧？”
鹿言一时无言，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知道，我不该因为他身世迁怒于他，他的出生是他无法做主的，可是师兄……”上官楚玉抬起眼，火光映照在他眼底，融化了他眼底一直以来的冰，让他的眼中泛起悲伤的水波，他说：“我没办法忘记，我爹娘惨死的样子，还有我弟弟，他只有三岁……就那样被开膛破肚了……魔不都是坏的，可我弟弟我的爹娘难道就是恶吗？”
鹿言哑口无言，他几度张嘴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我做不到像当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和他相处，我做不到，所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师兄。”上官楚玉垂下眼，他说到最后声音轻了下去。
纸钱燃尽了，火焰渐渐灭了，盆中只余下一堆灰烬，鹿言盯着那些灰烬，他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根刺，我不强求你什么，也没有资格强求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做出让自己将来后悔的决定。”
鹿言说完就拍拍手上的灰起身了，他说着：“好了，既然你要静一静，那我就不打扰了。”
上官楚玉没有抬头，鹿言大步地朝外走去，他走得快没有注意桂树背面的阴影处楚允晏仍旧站在那，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