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允晏一连在鹿言那住了小半个月才搬回自己那去,他刚搬回去那会鹿言还有些不习惯。
毕竟楚允晏每天晚上都会和他唠嗑,或者给他讲一些在山下遇到的趣事。
以楚允晏的修为已经能去山下帮宗署处理事情了,所以楚允晏为了换取修炼的天材地宝会去接一些任务。
但是每次遇到的任务都闹得鸡飞狗跳的。
有一次楚允晏接了个很简单的任务,查到最后发现是两户人家互相看不惯,互相偷吃对家的鸡。
反正楚允晏遇到过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
鹿言因为那天在议事堂听到了那些事,一直心情都不好,只有晚上楚允晏和他讲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才会高兴一会儿。
因为那事,鹿言也很少走动了,不常去各个峰看望那些叔叔伯伯,甚至因为心虚都不怎么去看月思岚。
刚好1317把原着转化成了话本子,他就一个人在屋里看书,无聊了就去院子里练一练楚允晏和上官楚玉教他的强身健体操。
在很多人眼里鹿言和平日里并无不同,但是只有那些长老们知道鹿言已经对他们失望了。
毕竟事情发生在议事堂,鹿言态度转换得又快,长老们虽然不知道具体但是隐隐能察觉不对。
尤其是褚寻,鹿言不找他,他便常常自己跑来看鹿言,笑得一脸讨好,给鹿言好玩的小玩意。
鹿言都是很客气地收下,然后谢过送客。
褚寻每次都笑呵呵地来,而后有些落寞地离开。
商伯颜也敏锐地察觉了不对,原主那身体毕竟要常常喝药常常看顾着,鹿言免不了和他碰面。
商伯颜努力地装出一切如常的模样,可鹿言总能在他眼底捕捉到无措和内疚。
其他长老也差不多,隔三差五来给鹿言送东西,想要哄鹿言高兴多去看看他们,但是总是显得很笨拙,明明以前不是那样的。
要说没什么变化的就只有顾凌寒了。
原主献祭的时候,顾凌寒还是个半大的少年人,话少孤僻,不与人来往,对于献祭这事,他还是原主奄奄一息地被抱回来才知道的。
而且顾凌寒可能天生情感淡漠,他知道鹿言知道那件事,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愧疚和不安来,照常修炼,照常训楚允晏和上官楚玉,偶尔看看白宛翎的学习成果。
至于鹿言?来看他,他就给人准备小点心,不来看他,他也绝不叨扰。
上官楚玉和白宛翎则完全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照常去找鹿言说话玩闹。
“你是说,郭师伯病了?”这天在院子里,鹿言吃着点心喝着茶和白宛翎下五子棋,听到白宛翎随口的一句话,捕捉到了重点。
“嗯,剑沉峰的弟子来来往往跑了好几次请商师伯,但是一直没见好,这次寒毒来势汹汹,再加上心病,于是就……”白宛翎说着叹了口气。
“心病?什么心病?”鹿言心弦一动,不禁追问。
其实他隐隐觉得有自己的原因在,但不愿太自作多情。
“不知道,谁敢议论郭师伯啊,他那个暴脾气……”白宛翎说着落下一子,她眼睛一亮立即喜笑颜开:“师兄我赢了!”
鹿言看了一眼棋盘发现白宛翎已经连了四子,而鹿言因为疏忽两头都没堵。
鹿言有些头疼,他最近心不在焉的,连楚允晏那个老跑神的都有点下不过了。
“打吧打吧。”鹿言认命地把额头伸过去,白宛翎笑嘻嘻地轻轻在鹿言额头弹了弹。
“师兄,你最近半个月老待在剑灵峰是怎么了?”白宛翎惩罚完鹿言,喝了口茶,转而问道。
“啊?”鹿言知道白宛翎比上官楚玉心细,迟早会注意到这事,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地提。
“溪兰师姐说你好久没去剑玉峰了,她都想你了。”白宛翎捧着脸,语气撒娇,她说:“要不是我偶尔还能跑过来陪你,我那么久不见你,我也会想你的。”
“想我做什么?”因为看了原着,鹿言记得原着里溪兰是个嫉恶如仇十分爽朗的性子,又常年和白宛翎这个女主在一起,便十分讨厌原主江熹泽,甚至没给过其几个好脸。
但是溪兰对他倒是挺好的,看见他就眉开眼笑的,鹿言有怀疑过是万人迷光环的原因。
但是他现在已经关了,而且原来没有这玩意的时候,溪兰也没有对他摆臭脸,还会叫他江师弟。
“雪糕也很想你。”上官楚玉练完剑,听到白宛翎那样说,忽地说了句。
因为总是关着灵兽不太好,鹿言又不会养灵兽,他就把雪糕寄养在上官楚玉那了,偶尔会去看看。
“真的啊?”鹿言闻言心里一软,眉眼弯了弯问上官楚玉。
“当然了!”白宛翎抢答道:“我昨天喂它吃肉它都兴致不高呢,蔫哒哒的。”
上官楚玉点了点头。
楚允晏站在鹿言侧身的位置,垂眼看着鹿言没有说话。
“师兄,婚事退了就退了嘛,大家都很喜欢你的,不要自怨自艾啊!”白宛翎心直口快,顺着就劝了。
楚允晏和鹿言闻言都怔了一下。
原来,白宛翎和上官楚玉以为他不高兴是因为被退婚了。鹿言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但更多的是感动。
“大家都是这样觉得的?”鹿言问。
“不是觉得,是都知道了,已经传开了。”白宛翎说。
鹿言汗颜,他想应该不是江徵和灵鹤,毕竟他们俩都不像大嘴巴的人。
月思岚就更不可能了,他觉得以月思岚的状态估计又被褚寻用了忘忧符。
那只能是越山门那边的人了。
“他们不要师兄是他们没眼光!”白宛翎愤愤地说着。
上官楚玉也点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也不是人人都能发觉你是明珠而欣赏你的。”
鹿言哭笑不得,他扭头去看楚允晏,楚允晏有些不解,鹿言道:“你不来安慰一句吗?”
楚允晏觉得鹿言已经算心态很好了,还能和万剑宗这群人心平气和地说话还能对着人笑,如果是他早就一脸厌世脸地开始灭天灭地了。
“师兄的不顺和低谷都是暂时的,我相信师兄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楚允晏弯了弯眼说。
鹿言点点头,起身道:“好吧,既然你们这样安慰我了,那我今天就勉为其难地去各个峰转转吧。”
鹿言知道自己会死,也慢慢在接受这件事,他现在的低落都是因为没法相信自己敬爱的亲近的人,曾经做出过这样的事情,他顶着原主的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没法替原主原谅,可是不原谅又能怎么样呢?
原主已经死了,而他也在步入倒计时。
更何况,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徐杰说的没错,总不能因为一个人而放弃全天下。
虽然这样对那个人不公平,但是却保证了许多人的利益。
鹿言纠结苦恼,难以接受自己也会这样想,但他实在是想不到该怎么办了。
他向来都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没路死半路的性子,他想已经这样低沉很多天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不想吧。
总不能和全世界决裂吧?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至少白宛翎有句话说对了,在这里爱他的人还是不少的。
至少溪兰,灵鹤,白宛翎,上官楚玉还有楚允晏等等人,都是因为他本身而喜欢他的。
“宿主,你说你早些看开多好嘛,非要自己折腾自己半个月。”1317知道鹿言想不开已经摆烂看开了,于是忍不住说。
“能有什么办法,毕竟我活了这么久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我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嘛。”鹿言在心里和1317较劲,本人却和白宛翎去看望了溪兰。
溪兰喜欢捏他的脸,总说他的脸好捏,鹿言费了好大劲才从溪兰的魔爪里逃脱去看了商伯颜。
商伯颜很意外他会来,桌案上的丹青都没来得及收,见到鹿言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先收东西还是先起身。
“师叔在画什么?”鹿言心里很是复杂,他没法像以前一样毫无负担地对商伯颜撒娇了,于是去看那丹青,问。
“没什么。”商伯颜还是选择了先收丹青图,但是上面的油墨还没干,把画弄得一团糟,墨汁还沾染了商伯颜的袖子。
“哦。”鹿言也没多问,不过他隐约觉得那画上的女子有点眼熟。
“熹儿今日怎么来了?”商伯颜收好画,对鹿言露出一个和煦的笑。
“来看看师叔。”鹿言说着在一旁的软垫上坐下,他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商伯颜,把商伯颜看得心虚异常。
“你是很久不来了,师叔还以为……”商伯颜闻言有点错愕,而后落寞地笑了笑,他说:“还以为你不喜欢师叔了。”
“我到底也大了,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样黏着师叔对师叔撒娇嘛。”鹿言找不出好的理由,便用这个一眼假的理由搪塞商伯颜。
商伯颜显然也知道,他伸手想去揉一揉鹿言的脑袋,但是手伸到一半又收回了。
鹿言也没管,趴在书案上和商伯颜随便叙旧了几句,就说还要去看顾凌寒和雪糕,离开了。
商伯颜看着鹿言离开,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自言自语:“除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还能怎么样呢?我真是……”
鹿言不知道商伯颜的心事,去看了顾凌寒,顾凌寒还是老样子,看见他来备了小点心,自己喝酒。
顾凌寒不怎么说话,鹿言无聊便叫来了雪糕,和雪糕玩起了丢飞盘游戏——捡了根木棍,丢出去让雪糕捡。
雪糕明明是猫科动物,但是鹿言却把它当狗训了,白宛翎有些哭笑不得,但耐不住雪糕自己也喜欢这样。
离开剑心峰后,鹿言又去了其他峰,看了赵长老和钱长老,直到天快黑了才去看了郭远尘。
郭远尘还是和从前一样,坐在轮椅里在院子里自己和自己对弈。
郭远尘看到他来,混浊的眼清明了几分,他笑:“熹儿来了?”
“嗯。”鹿言点头应了一声。
“熹儿上次来还是二十五天前,伯伯还以为直到死前熹儿都不会来看伯伯了。”郭远尘开玩笑一般说着。
鹿言看着沧桑了许多的郭远尘,他心口有些难受,其实这些叔叔伯伯对他的确好得没话说。
出于愧疚也好出于真的喜爱也好,真的对他很好。
所以他才会难以接受。
“伯伯,这样的话不要乱说,小心一语成谶,不吉利。”鹿言说着在郭远尘对面坐下,他说:“你身子不是好着吗?不会死的。”
郭远尘笑了笑,没有说话。
鹿言此前一直没过问过郭远尘的寒毒到底是怎么回事,此刻看到郭远尘这般沧桑,忍不住地就想问:“郭伯伯,你的毒治不好吗?”
“嗯,练功时中的毒,已经深入骨髓和脏腑,难以拔除了。”郭远尘说着叹了口气。
鹿言还想问,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问,郭远尘看出来了,他笑:“熹儿不必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死不了,至于其他……唉,活到这个岁数了,谁没段不堪的往事呢。”
鹿言不语,他忽地想起从前来看郭远尘时,郭远尘提到的关于褚寻的只言片语。
他记得褚寻是现在所有长老里唯一一个从外门弟子破格提拔到长老亲传弟子,最后成为长老的人。
郭远尘还说,褚寻以前过得很清贫来着。
“郭伯伯,褚师伯他,以前是有过一个孩子吧?”鹿言问。
郭远尘怔了怔,而后点了点头,他目光幽深:“是啊,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