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刘士梁风风火火地组织起了一支十六人的考察队伍。
刘士梁站在队伍前头,眼神透着股凌厉劲儿,大手一挥:“走,咱们今儿个就去靠山屯好好查查,看他们到底为啥连年不交公粮!”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靠山屯进发,一路上尘土飞扬。
刚到屯子口,刘士梁清了清嗓子交代:“我和小张去大队部会会他们大队长,你们其他人分散开,挨家挨户地走访,务必把真实情况摸清楚,一个细节都别放过!”
说完,他便带着亲信小张,大步流星地朝着大队部走去。
大队部里,大爷爷李忠明正坐在那张有些破旧的办公桌前,对着账本愁眉不展。
听闻外面有动静,他抬眼望去,见刘士梁二人进来,立马站起身,脸上瞬间堆满笑容,热情地迎上前:“哎呀,这是县里来的领导吧?大老远跑来,辛苦辛苦,快请坐!”
刘士梁微微仰头,大剌剌地坐下,眼睛却紧紧盯着李忠明,开门见山地说:“李大队长,咱也不兜圈子了,你们靠山屯今年公粮一点都不交,上头都发火了,你可得给个说法。”
大爷爷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却摆出一副无辜样,挠挠头,苦笑着说:“领导啊,您是有所不知,咱这靠山屯,这几年遭的灾可不少,不是旱灾就是虫灾,粮食收成差得很呐。能让乡亲们勉强糊口,不饿肚子,就已经是拼了老命了,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粮食交公粮啊。”
刘士梁一听这话,心里就来气,嘴角微微下撇,冷哼一声:“哼,李大队长,你这话可有点敷衍了吧?收成不好,大家都难,可公粮是国家任务,哪能说不交就不交?”
大爷爷还是那副憨厚模样,双手一摊:“领导,我哪敢敷衍呐,您要是不信,去村里瞅瞅,大家伙儿过得啥日子,真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刘士梁见这老头油盐不进,气得咬牙切齿,可一时半会儿又拿不出真凭实据,只能强压怒火,黑着脸坐在那儿。
..........
与此同时,分散在村子里的考察队员们正忙碌地穿梭于各家各户。
他们走进一间低矮昏暗的土坯房,屋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大爷正坐在炕头,吧嗒着旱烟袋。
见有人进来,大爷抬起浑浊的双眼,有些疑惑。
队员走上前,轻声问道:“大爷,咱村里这粮食情况咋样啊?还有大队长平时做事,您觉着咋样?”
大爷磕了磕烟袋锅子,长叹了一口气:“同志啊,多亏了咱大队长啊!今年这秋收,那是差到了极点,要不是他先紧着大伙分粮,俺们这一大家子,可真就得饿死了,俺听说隔壁村,就因为没粮,饿死了好多人呐,可俺们村,一个都没少,这都是大队长的功劳啊!”
队员们又来到一户人家,一个妇女正坐在院子里,缝补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衣服,怀里还抱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
孩子饿得哇哇直哭,妇女心疼地哄着,见队员来了,眼眶泛红。
“大嫂,您家日子过得难不难啊?大队长对你们照顾得咋样?”队员关切地问。
妇女抹了一把眼泪:“俺家男人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挣的工分少,要不是按人头分基本口粮,孩子都得跟着挨饿,大队长心里装着咱老百姓,分粮的时候从不偏袒,俺们都记着呢。”
队员们一路走访下来,听到的大多都是对大队长李忠明的夸奖,大家都在诉说这一年粮食产量的低迷,自家生活的困苦,以及对大队长及时分粮的感激。
然而,去王福生家的那个队员,却遭遇了截然不同的场景。
王有福两兄弟一看来了“上面的人”,眼睛瞬间放光,对视一眼后,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这可是个让老爹上位的好机会啊!
王有福抢先一步,凑到队员跟前,满脸谄媚,嘴里却不干不净地开始吐槽:“哼,你们可不知道,这大队长李忠明,就是个中饱私囊的主儿!村里分粮、安排活儿,都向着自家人,任人唯亲!还有啊,他就是故意不上交公粮,就是为了笼络人心,让大伙都向着他。”
王有庆也在旁边跳着脚帮腔:“就是就是,俺们村本来能交不少粮,都被他私吞了,你们可得好好查查,给俺们老百姓做主啊!”
.........
考察队员回去之后,把收集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刘士梁。
刘士梁坐在会议室里,听着那些对李忠明的赞扬,脸色越来越阴沉。
可听到去王福生家的反馈时,他眼睛突然一亮,猛地一拍桌子:“好啊,终于让我抓住把柄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刘士梁就带着几个人,心急火燎地朝着王福生家赶去。
一路上,他脑海里都在想着怎么利用这个“重磅炸弹”,把李忠明彻底扳倒。
可到了王福生家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闭,冷冷清清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士梁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上前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答。
正在纳闷的时候,邻居家一个婶子出来倒泔水,刘士梁赶忙上前询问:“婶子,王福生家的人呢?咋没人在家?”
婶子瞥了他一眼,撇撇嘴说:“哟,你还不知道啊?他家那俩倒霉孩子,昨天到处瞎咧咧,说他爹要当大队长了,还编排大队长一堆坏话,当晚,他们王家几个族老就气不过,带着人把他俩抓起来了。”
刘士梁一听,顿时傻眼了,满心的希望瞬间破灭。
原来,昨天嘚瑟了一整天的两兄弟,在村里到处宣扬他爹要做大队长了,把自己下午胡说八道的那些话当成炫耀的资本,四处散播。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王家几个族老的耳朵里,族老们一听,气得火冒三丈。
在这节骨眼儿上,村里这时候正需要团结一心共渡难关,这俩小子却还敢给家族抹黑、添乱,这还了得?
族老们立刻召集人手,气势汹汹地冲向王福生家,把还在做着“他爹是大队长梦”的王有福两兄弟揪了出来。
王福生得知此事后,又气又急,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匆匆赶到现场,看着被族人押着的两个儿子,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心里直骂:这两个鳖孙,平时惹是生非也就罢了,关键时刻还给老子拖后腿!
可当着族老的面,他也不敢护短,只能任由王家族人把两个儿子带走。
族老们把王福生也叫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是咋教育孩子的?这时候了,还敢胡言乱语,要是因为他俩坏了村里的名声,影响了大伙的生计,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王福生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个劲儿地认错:“二叔,是我管教不严,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们,绝不让这种事再发生。”
...........
刘士梁满心失望地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他不耐烦地打开门,见是爷爷派来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被来人不由分说地拉上了车。
一进爷爷家门,刘士梁就感觉气氛不对。
爷爷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脸色铁青,手里还拿着根拐杖。
见他进来,爷爷猛地站起身,举起拐杖朝着他劈头盖脸地打去,嘴里骂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知道你这次去靠山屯丢了多大的脸么?”
刘士梁吓得抱头鼠窜,边躲边喊:“爷爷,您为啥打我呀?”
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知道那李忠明的父亲是谁吗?那是我的老班长!上次也是我打电话给徐文军说情,才保住他儿子的大队长职位,你倒好,还主动去查靠山屯,我特么打死你个狗东西~!”
刘士梁这才恍然大悟,想起那天徐文军玩味的神情,心里懊悔不已。
这次自己是彻底丢了脸,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乖乖地承受爷爷的毒打。
经过这一遭,刘士梁彻底蔫了,再也不敢提去靠山屯“整治”的事儿。
而靠山屯呢,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在大爷爷的带领下,努力地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