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宫女垂着头进来,依次给王副将几人上了茶点,又安静的退出御书房。
“喝茶,别太拘谨,日后在北地要多保重身子,平昭的安宁全靠你们了。”
皇帝端起茶喝一口,看都没看一眼裴北北。
江公公也是人精,知道皇帝这是在故意灭裴北北的威风,便故意放慢了脚程。
平常一刻钟的路,愣是走了小半个时辰。
“陛下,皇后娘娘说主事的嬷嬷病了,若是有心想教导裴参将规矩,安王府就有从宫里出去的嬷嬷!”
江公公也没想到,皇后看不上这裴北北,竟是连个嬷嬷也不肯给。
裴北北的脸一片惨白。
“陛下,小女打小在北地,无人教导规矩,冒犯了陛下,还请您高抬贵手。”
说到最后,竟是有些哽咽。
皇帝皱眉,“朕不过是担心裴姑娘日后无法适应京城的生活,这里规矩多,那些贵女们也极讲究礼法,行了,今日你便先回。”
没提封赏,裴北北心有不甘。
“陛下,小女听说城外的疫病.....另有隐情。”
江公公适时上前两步,板着脸,扯着公鸭嗓子。
“此事何丞相已经给陛下递了折子,就不劳裴姑娘挂心了,您还是尽早出宫吧!”
裴北北抬头,正对上江公公鄙夷的眼神,气得险些吐出口血。
她求救似的看向王副将几人。
皇帝有些不耐烦了,拧着眉,不悦地盯着裴北北。
“裴姑娘可是对朕的话有何不满?疫病一事乃是人为,何丞相体恤百姓,替朕分忧,一早便查明了真相,且寻到了世外高人,制止了疫病传播!”
裴北北咬了咬牙,从袖子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手稿。
“这药方乃是小女的!”
没有意想中的欣喜,皇帝似笑非笑地睇着她,那眼神跟看个傻子无异。
“此话当真?你的意思是何丞相与朕说了假话,冒领了本该属于你的功劳?”
不等裴北北开口,江公公道。
“若是裴姑娘有一句是假话,可能承担后果?”
裴北北浑身抖如筛糠,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调。
“还请陛下......明......鉴!小......女.......”
眼一翻,晕了过去。
皇帝挥挥手,像是在赶只烦人的苍蝇。
“行了行了,赶紧把人送出去吧!朕有些头疼。”
王副将几人不知该走还是留,正犹豫呢,听到皇帝道。
“你们留下与朕一起用午膳,朕还想听你们说说北地发生的趣事。”
北地常年战乱,哪里来的什么趣事,不过是想探听一些内情,偏说得如此委婉。
用膳时,皇帝总是有意无意提及祁西洲,表面对自己的儿子关怀备至,令人唏嘘动容。
王副将几人在王府的这段日子,见识了许知意是如何不动声色的激怒裴北北,让她像个小丑似的上蹿下跳。
而这位安王妃,永远是一副恬静娴熟,与世无争的模样。
可,却将祁西洲的心拿捏得死死的。
任裴北北如何作妖,也无济于事。
王副将放下筷子,拱手作礼。
“有陛下乃是我平昭百姓的福气,都说世事难两全,可陛下不仅对百姓仁慈大度,还对众皇子关怀备至!臣等真是太羡慕安王殿下了!”
王副将本就是领兵打仗的粗人,说话自然也没那些文臣斯文,只是这一通马屁拍到了皇帝的心坎里。
“朕哪里有王副将说得这么好,这么多年朕一直忙于国事,说起来,也真是愧对他们!”
一顿午膳,吃得胆战心惊。
皇帝倒是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
从始至终,他们也无一人替裴北北辩驳一二,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以他们有勇无谋的性子,肯定是憋不住话的,冲撞几句也不是不可能的。
见几人走远,皇帝这才眯着眼,看向一旁沉默的江公公。
“你觉得王副将此人如何?可能收为己用?”
江公公扑通跪下。
“哎哟,陛下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这眼这心,只能装着陛下,哪里知道这些。”
皇帝没好气地拿奏折拍了拍他的脑袋。
“就你会说话,滑不溜手的玩意,滚滚滚!朕有些乏了!”
迈出御书房,江公公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要命的问题,哪是他一个奴才能随意置喙的,能与不能,都与他无关。
还好何丞相一早便提醒了他,这才对裴北北心生防备。
江公公拐去一旁的耳房,拍了拍胸脯。
“好险,这裴北北真是个搅事精!”
何丞相但凡晚一步呈上奏折,立场就会因为裴北北拿出的东西变得愈加艰难。
江公公手中握着方才从裴北北袖子里偷偷拿出的手稿。
虽说这药方并不全,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尽早毁了,也算替何丞相办了件大事。
王副将几人身后跟着好些个抬着箱子的小太监,那里面都是皇帝赏赐给他们的。
陛下高兴,明知王副将无法在京城长住,仍是将北城的一处二进宅子赏给了他。
拉拢之意如此明显,王副将只做不知,全程都笑得没心没肺。
言多必失,一路上,几人都安静地坐在马车里,一语未发。
几个小太监互相对视,会心一笑。
箱子抬去了王副将新得的宅子里,而他则在小太监离开后,又匆匆赶去了安王府。
听管家说乔姑娘还未到,心突然就揪起,也不知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
“王副将且放宽心,王爷已经派人去城外迎了,若是乔姑娘有事,早便有人回来报信了。”
“王爷出去了?”
管家颔首,笑得见牙不见眼。
“是,与王妃一同出门子了。”
至于去哪,无可奉告。
王副将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入了王府。
裴北北被抬回来就醒了,哭得一双眼肿得似水蜜桃。
“一群忘恩负义的浑蛋!明明之前讲好了的事.....”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军功是我的!大哥也是我的!”
茶盏被摔的粉碎。
裴北北气的双眼泛红,胸膛不断的起伏,嘶吼着。
“我要见大哥!人都死了吗?快去王妃的院子里把人给我喊过来!”
庭院中的丫鬟们互望一眼,垂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无一人理会状若疯癫的裴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