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脚水？
魏无尘的心态崩了，看着这位走到近前的年轻女子，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道：“你认得老夫？”
“嗯。”女子点点头，回忆道：“之前我曾经去过朱雀城，有幸见过真人一眼……”
哦。
魏无尘点点头，一边上山，远离身后的水洼，一边询问道：“小友怎么称呼？”
“九神宗问剑峰弟子陈青岚，见过真人。”陈青岚只是问剑峰上的小透明，今日随意在山中走动，没想到遇到了这尊大人物。
“原来是栾峰主门下，难怪如此灵秀。”魏无尘心思敏捷，三言两语就岔开话题，把刚才的尴尬轻轻化解，微笑道：“老夫此来，欲要拜会贵宗韩宗主，小友可否为老夫通禀一声？”
“啊，当然可以！”陈青岚微微惶恐，她只不过是个金丹境的小修士，但位高权重的兵部之主，却对自己如此客气，显然是看在宗门，看在宗主的面子上。
“真人在此稍待，晚辈这就去求见宗主。”陈青岚不敢怠慢，到了九神宗主峰下，向魏无尘拱手说道。
“有劳小友了。”魏无尘点头微笑，悄悄松了口气。
现在，求见韩宗主是小事，让刚才那个尴尬彻底消失，才更加重要。
只要她不提……嗯，最好是忘了！
虽然那一口灵泉，给魏无尘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好处，但实在丢脸，尤其对方还是个年龄比他孙女的孙女还要小很多的女修士，丢脸加倍。
魏无尘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陈青岚的背影，见那道窈窕清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层峦叠嶂之间，心中松弛许多。
忽地，急匆匆上山的陈青岚，脚步顿住，显得颇为突兀。
嗯？
魏无尘一惊，暗想难道此地还有外敌来袭？
那我可不能置之不理！
然而还没等他动作，就只见陈青岚在山道上转过身来，高声叫道：“对不起！魏真人！我、我不能替你通禀了！我、我要顿悟一下！”
？？？
魏无尘迷糊。
这说的还是我大乾的文字吗？
为什么每个字都能听清，但连起来难以索解。
“我要顿悟一下”？
这是人类应该说的语言么？
顿悟，是每个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一种状态，往往能瞬间突破修炼瓶颈，或是掌握高阶的功法。
没人知道如何进入顿悟状态，而且越是执着争取，越是无法企及。
只有在特定的契机下，忽然与天地法则产生感应，才能进入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
一生中，能有一次顿悟，绝对是莫大的机缘和恩赐。
身为大乾高层，魏无尘知道，妖皇之所以不惜撕毁通天河协议，发动恐怖大战，正是因为它怀疑九神宗宗主韩枫，有一种能够随时进入顿悟状态的可怕本事。
若真是有这样的惊世之才，那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扼杀在萌芽前！
可是现在……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九神宗女弟子，急匆匆走着路，忽然停下，跟自己说要顿悟一下子？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魏无尘皱眉，难以置信。
但他遥遥望见，那个叫陈青岚的问剑峰女弟子，手中忽然多了一柄灵剑，脸上神态也变得专注，剑锋在空中划过玄奥的轨迹，像是在捕捉某种灵光。
还真在参悟剑道啊？
有点意……
嗯？！
不对！
魏无尘感受到隐隐的剑意锋芒，先是点头表示嘉许，随即脸色陡然大变。
这！这剑？？
他新生的双眸中，猛地射出两道精光，死死盯着陈青岚手中的灵剑，越看越觉得呼吸急促，心中混乱。
这、这新生的眼睛，是假的吧？
专门产生幻觉？
魏无尘伸手揉了揉，愈发震撼莫名。
这灵剑的品质，未免太高了！
灵器？绝对不是！
法器？好像也不止！
天啊……难道竟然是道器？？
怎么可能！
这位姓陈的小姑娘，只不过是问剑峰一名普通弟子，之前听都没听过，刚才也只是为了缓解尴尬，这才询问姓名。
这种寻常弟子，都装备上了道器？
九神宗也太富有了吧！
之前还跟我说，那一千块极品灵石，是外围弟子典当灵剑才得来的……
最后，还硬是敲了自己一千多灵石！
像话吗像话吗？
现在看来，那个韩枫，简直无……呃、无比莫测高深，莫测高深！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山间传来清扬的音调，似歌非歌，却令人头脑为之一清，瞬间感觉到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适熨帖。
好剑意！
魏无尘又吃一惊。
一个寻常弟子，手执品质极佳的灵剑，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剑道也如此高远精深？
“这歌诀……其中有真意啊！是出自哪位大家的手笔？”魏无尘喃喃自语，仿佛已经沉浸在这股全新的剑意里，隐有所悟。
“魏真人谬赞了。”一个清冷的声音插入，淡淡道：“这歌诀乃是敝宗门宗主的亲笔，陈师妹或许是在山中得了什么机缘，以此歌诀入道顿悟，怠慢了贵客，真人莫怪。”
啊，栾剑！
魏无尘霍然回头，果然见到问剑峰主栾剑，站在咫尺外，躬身为礼，礼数颇为周全。
可是！
我怎么都不能察觉？
魏无尘今日经历的惊骇，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须知，对一名修士来说，神识敏锐，乃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似刚才这样，被人欺近身周三尺，却浑然未觉，那么若是敌对，已经足够对方递出任何杀招，让自己处于极大被动之中！
这栾剑……也不过才是区区元婴修为。
怎么做到的？
魏无尘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连忙笑道：“原来是韩宗主大才，难怪文辞隽永，蕴藏深意。”
话音未落，山间陷入顿悟状态的陈青岚，将灵剑斩天斫地，忽而姿态洒脱、脱略行迹，忽而拄剑沉思、静若处子，口中反复吟诵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呃？
魏无尘的微笑，僵在脸上。
九神宗的弟子，太没有礼貌了！
你这是顿悟吗？
装的吧？
莫不是故意编了歌诀，消遣老夫？
什么清啊浊啊，濯缨濯足的……你就是忘不了洗脚水的那个事儿！
“魏真人，怎么了？”
栾剑心中奇怪，见这位微尘真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跟记忆里的那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兵部之主，完全对不上号。
总不会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