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之下楼把残羹冷炙交给小厮,吃了些干粮和水。
转瞬间,又轻手轻脚地回到二楼,静静站在邱予初房门外,目光逡巡不定,查看有没有可疑人物。
天色微明之际,雄鸡高唱,炊烟袅袅升腾于屋顶之上,柴薪燃烧,饭香弥漫。
邱予初幽幽醒来,坐起身。
总感觉一夜都很累,怪梦一个接一个,不知咋的,还睡落枕了,脖子左后方剧痛,甚至没法转头。
无语,看来忧思多梦是真的,迅速将外袍穿好,有些费劲地束发。
平常沁雪束起来明明很轻松啊!怎么到她手上就不是那样的呢?
捣鼓一阵,终于勉强挽好,出门看看其他人起来了没。
“你怎么在这?”邱予初出来后正准备关门,无意中瞟到江慕之站在门外,冷目灼灼。
江慕之转身问道:“你醒了?”
邱予初注意到江慕之神色疲惫且恍惚,双目猩红,眼底爬满根根血丝,跟她讲话之际下意识地眨了几下眼睛,应该是酸涩无比。
十分震惊,莫非他在此处站了一夜?身体哪吃得消?不知为何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邱予初眉心一拧,面色不忍,有些歉疚地说,“其实正如你所说,刺客短时间内不敢再来,你不必等在此处!”
江慕之身形一顿,满是疲惫的双眼略略一抬,回道,“在这总要放心些。”
邱予初心中一紧,最深处好像被什么揪住似的钝痛,面上浮起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心疼。
江慕之看着邱予初,星眸闪烁一瞬,随即展颜,低低笑了。
邱予初盯着江慕之正色道,“笑什么?现在已经大亮了,你先去歇息!”
“无妨,我感觉还好!”江慕之眉眼微张。
“不行!你赶紧去睡,等你睡醒再走!”邱予初命令道。
江慕之怔住,盯梢良久,垂下眼,神色竟有些愉悦,连声应道,“好!那我去睡,有什么事大声叫我!”
“快去!”邱予初双手叉腰,没有商量的余地。
江慕之不再坚持,亦步亦趋回了自己房里。
邱予初下楼看到裴天佑正在查看地图,走过去问道,“怎么样?”
裴天佑仔细研究一番,微微摇头,叹气道,“此处通往蜀地就两条路,一条是官道,宽阔平坦,但是耗时多,大概三天之后才能到。”
“另一条呢?”邱予初好奇问道。
“另一条是翻过剑门关,直达蜀地,不过小路难走……”裴天佑眉头紧蹙,连连咂嘴。
邱予初看他严阵以待的模样,不禁撇嘴,有那么夸张吗?
事实证明,没有到过蜀地的人对它的艰难险阻、易守难攻一无所知。
邱予初站在剑门关前,歪着脑袋,目瞪口呆,神色惊惧。
剑门关,两旁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
弯弯曲曲的路是依山开凿而成,崎岖狭窄。
最宽处不过一尺,一侧是山体,另一侧是万丈深渊。
邱予初喉间一滑,抿紧双唇不说话。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古人诚不欺我!剑门关,对不住!之前是她声音太大了!
两个时辰前,江慕之略睡了一个时辰就起身。
她想着早点入蜀就建议走小路,此刻真是啪啪打脸,邱予初眉眼紧皱,差点就缩成一团。
江慕之瞥向邱予初,唇边的笑意差点抑制不住,略略侧身,调整一番,对着裴天佑说,“这剑门关悬崖峭壁,实在难行,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转走官道吧!”
邱予初神色一喜,十分感激地看着江慕之。
好在官道和小路离得不远,一行人片刻就上了官道。
陆陆续续走了差不多两天,眼前山势逐渐平缓,层林尽染的山峦逐渐往后倒。
农田阡陌,点缀着沿途村落,鸟语花香,真像来到曲径通幽后的世外桃源。
裴天佑查看地图,笃定地点头,对着邱予初和江慕之说道,“已经到达蜀地地界,再行半日就可到达锦官城。”
“咱们先在此稍作休整,再进锦官城。”裴天佑拍案。
邱予初表示赞同,眼前是一片草地,绿草如茵,旁边带着一个水塘,池水碧波荡漾,深不见底。远处山峦相间,枫叶有渐渐变红之势。
“所有人原地稍作休整。”江慕之命令禁军。
转身走到邱予初身边,拿出随身携带的水饼递给她,“这饼可能有些凉了,你看还能不能吃?”
邱予初席地而坐,抬头准备接过……
“你个死丫头站住,还敢跑?”寂静的气氛被突兀的声音打破。
邱予初歪头看去,对面几个中年男子,凶神恶煞,手持藤条一路狂奔。
仔细一瞧,才发现他们前面还有一个女孩子,提起裙摆亦在狂奔。
边跑边说:“不跑怎么办?等你抓住我逼我成亲?我才不要成亲,我要考科举!”
邱予初闻言,眉眼一挑,神色不属,站起身来,细细观看。
那女孩子速度很快,一溜烟就跑到了邱予初他们这片草地上。
后面的大汉仍紧追不舍,女孩子不管不顾,飞奔而来。
霎时,女孩脚下一滑,身体前倾,跌到池中,女孩上下浮动,双臂高展,断断续续地喊着救命。
邱予初神色一紧,暗叫不好,脱口而出,“快,救人!”
江慕之随即飞身出去,直奔女孩而去,脚尖在水面轻点两下,借力向上,右手抓住女孩后背的衣裳,用力一提,将她带出水面。
将女孩放在岸上,立马退到邱予初身后,转过身去,负手而立,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邱予初心下好笑,这家伙,什么时候如此规矩了?
看向女孩,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娇嫩可爱,满脸稚气,只是此时浑身湿透,略显单薄的衣裳贴在身上,勾勒出已经凹凸有致的身段。
邱予初赶紧跑到马车旁,取出一件自己的纯白织锦男装外袍。
走过去给女孩轻轻披上,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女孩一惊,看着邱予初担忧的眼神,蓦地转头竟簌簌流下了眼泪。
“哎哎哎,你别哭啊!我没哄过女孩子!”邱予初神色慌张,手足无措,缴械投降,她也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啊!
江慕之唇角一勾,暗暗觉得好笑,她竟然也有如此手忙脚乱之时。
邱予初思前想后,走上前去,轻拍女孩的背,柔声安抚道,“哭好了吗?没哭好你再哭会儿,等你哭好了我再跟你说。”
那女孩一怔,眼泪渐渐止住,情绪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