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来得突然而迅猛。
直到事情发生后的几天后,玄天宗众人仍然感到猛烈的不真实感。他们在说什么?大师兄呢?这是幻觉?
一双双茫然的眼睛看向往日可靠的长辈,希望他们依赖的长辈为他们将这不真实的乌云驱散。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无尽的沉默与叹息,疲惫的眼神已然道尽一切答案。
他们明白了,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在他们一无所知时,他们爱的人在无声的绝望。
“……但我们本该可以发现的。”
“我们应该发现的。”
“是我的错。”
“我的错。”
夏尚名双眼无神的一遍遍重复着,粗哑的嗓音伴着无知无觉的泪水。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一遍遍的、自虐般的回忆一切发生前的细节,并一遍遍的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不对。
——这是他的错。
夏尚名想。
他是和大师兄相处最久的人,也是与大师兄关系最好的人,谁都能、谁都有资格发现不了不对,但他没有……明明那么明显不是吗?
为什么不继续追问下去,为什么就那么盲目的信任……他难道不清楚大师兄的别扭不愿示弱让人担心的性子吗……他清楚一切,然而他放任了……
“师兄……对不起……”
门窗紧闭的房间内,蜷缩在墙角的黑影一遍遍的重复着,像是寒冬被厚雪压得不堪重负、即将断裂的枯枝。
……
……
“我讨厌一无所知。”
白书全的表情很平静,他看着不远处的烟倚书,平淡的语气像在陈述一个理所应当的事实。
烟倚书低头沉默着,她凝视着自己的脚尖,紫色鞋子上的蝴蝶仿佛发出了蝶翼受伤的哀鸣,厚重的悲伤将心湖里荡起的不祥与担忧掩盖。
“情报贩子应该比其他人知道的都多,我曾为自己比其他人知道得多,沾沾自喜……”白书全嘴里开始泛苦,“但我却对亲近之人身上的苦痛与灾难一无所知……终究是愚人,而愚人总会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
空气长久的静默,连阳光也显得晦涩。
“你在想什么呢?”烟倚书轻声问道,她看着无限遥远的天空,却像是在看着一缕即将消散的炊烟——他是魔修,
他是他们的大师兄。
年轻的心灵总不是那么在意世俗的枷锁,他们更信任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
“……会回来的。”烟倚书低声祈望,尽管她知道这不可能,魔界如何是那么好出的,而且她清楚纵是他再回来,修真界也容不下变为魔修的他了,但是……
她仍然对此怀抱真诚的祈望。
“不会再有下次。”
白书全凝视着烟倚书,良久,垂眸,转身离去,他不像是在回答对方的话,更像是在告诫自己。
……
……
“五个人一起去的。”
“我们没有带回他,我们在无知无觉中弄丢了他。”
蔚婧情没有了笑容,她没有哭泣,但周身的悲伤,让所有人都明白她的心在哭泣。
“从此我的父亲少了一个儿子,我也少了一位兄长。”
原智雅沉默的倾听,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笑话大师,他无法驱走众人的悲伤,让所有人再度欢笑起来……艰涩的棉花堵住了喉咙,让那一个个笑语无法出口。
——他真是世上最差劲的笑话大师。
于是,他选择沉默的倾听——事情说出来,见了阳光,总能少上那么几分沉重与哀伤——而他也不用开口,只要静静的坐在旁边。
听着他人诉说自己的、也是他的悲伤。
——他不能开口,他不愿把悲伤带给他人。
蔚婧情断断续续的说着,每句话总要间隔很长时间,以至于听着前言不搭后语。
“夏师弟很伤心。”
“我记得十年前,他也很伤心,哭着跑着来我这里,却说不清为什么伤心。”
“……我当时也伤心,淡淡的,莫名其妙的……”
“也许我在提前哭泣…修真者的灵感?……它们很像……”
“现在却更加痛彻心扉……”
蔚婧情抱着双腿,仰望着天空的白云,洁白的、柔软的、远离泥泞的。
“外面的人都在议论纷纷,戏谑、厌恶、鄙夷,说我的兄长是玄天宗的…耻辱……”她垂下了头,紧紧抱住自己,让眼泪消失在无人可窥见的阴影处。
“……我想爹爹了。”
“然而,他又该怎么办?得知消息后,他又该如何伤心?”
……
……
费尧建站在街角,看着他犹如陌路的兄长,他们像陌生人,自从到了碧阙城,他从未主动去找过他,找过家里的人。
但自从大师兄…离开后,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心理,他不愿深思,总之,在莫名的力量驱使下,他在街上游荡,刻意寻找着他的兄长,找到后,也不走近,只遥遥看着。
仿佛这样就能将心里的迷茫驱散。
——毕竟他的兄长一向是最优秀的,所有他做不的事对方总能轻易做到。
在对方快要发现时,他又转身没入人群。
“祯杰,怎么了?”
费祯杰收回眼神,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刚刚好像看到熟人了,不过只是眼花。”
同伴耸耸肩:“你最近怪怪的,以前没见你这么爱出来逛的,这几天倒是天天出来了,还总来这条街。”同伴摸了摸下巴,暧昧道:“难道——是这条街上有你的心上人!”
费祯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瞎想什么呢。我就是想出来,指不定就能抓到个魔修。”
“魔修啊……还真是想不到君逸临居然是魔修,藏得未免太好了。希望别有人丧命于他的手下。”
“早知道他是魔修,我一定提前砍了那家伙。还有那个什么楚修铭一直袒护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伙。”
面对同伴愤愤的声音,费祯杰脑海中却闪过记忆里倔强的小胖子,那双总是不服输又依赖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弟弟貌似和楚修铭关系不错。
“没有证据的事别乱猜忌,万一被血影宗利用就不好了。”费祯杰道,他愿意为他的弟弟,给那个未谋面的人一点微薄的信任。
“也对,还是祯杰你想的周到。说不定楚修铭就是被君逸临蒙蔽了,欺骗了感情……这么想,他也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