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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三娘冷下眉眼,她生得艳丽夺目,不笑的时候很有几分气势。

她将手搭在桌边,微微俯身,“你不与我谈生意,为何要来秦州?”

顾青头也不抬,“钱三娘若真心想谈生意,为何开口不提药材,而是打人的主意?”

钱三娘嘴角一挑,“顾东家怕是太年轻,不懂生意场上的交际,本是你情我愿的风流韵事,有什么提不得的?”

“钱三娘也说了,这事讲究个你情我愿。”顾青搅搅碗里的鱼羹,“我给你的答复就是——我们不愿。”

她的口气温和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琐事。

陈管事在旁默默捏了把汗,他不怕顾青得罪钱三娘,他只怕钱三娘不懂分寸,当真惹恼了顾青。

他们这些管事都比顾青年长,岁数大些的都能当顾青的父亲。他们平日散落在各地,顾青远在京城,照说压根管不住他们,但自从她接掌厚朴堂以来,这些管事一个个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别说心生异心,就连哪个月的生意差了,都会觉得愧对东家的赏识。

这固然是因为他们都以身作价,白拿了辖下分店的三成股,更是因为顾青把他们当作自己人,不但从不苛扣盘剥,更是言出必行,一诺千金。

跟着这样的东家做事,他们心里踏实。

顾青从不会让自己人受欺负,何况还是当着她的面。

钱三娘大概没想到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子敢当众下她的脸,她收了笑容,冷凝着脸,“顾东家这是当真不想谈了?”

她话虽如此,心中却有几分不以为然。

她点名要厚朴堂的东家亲自来谈这桩买卖,若顾青当真不在意,又何必往秦州跑这一趟。

“顾东家,”钱三娘轻抚鬓角,“你我都是女人,欲擒故纵这把戏对我是没用的。”

顾青轻笑一声,抬眼看她,“谈生意讲的是诚意,钱三娘并无诚意,不值得我如此费心。”

钱三娘细眉微挑,“顾东家讲话好没道理,你我初次见面,不过寥寥数语,如何判断我是否有诚意?”

“我经营厚朴堂虽只有八年,也曾往来各地州县,见过无数客商。”顾青道,“与我打过交道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嘴里带了几分真心,想必换了钱三娘也能一听就知。”

钱三娘面色不豫,“厚朴堂的东家有没有本事我不知道,口齿倒是伶俐。”

“过奖。”顾青的口气不冷不热,“钱三娘刚得了一大笔进账,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不去潇洒玩乐,何苦到我这里来寻不自在?”

钱三娘眼中闪过一抹诧色,“……顾东家的消息真是灵通。”

她今天下午才收了定钱,双方还未换契,没想到就已被外人知晓。

“秦州的药市只有那么大,钱三娘的药材又品相极好,感兴趣的自然不只咱们一家。”顾青道,“用一万两银子吃下钱氏药庄的现货与未来一年的产出,换做是我也觉得是笔划算的买卖。”

“你既然已知道,那咱们的确没什么好谈的。”钱三娘神色淡淡,转向陈管事,“今年至明年的药不能卖给你们,若后年你们还有兴趣,不妨再来找我。”

“若我出三万两银子呢?”顾青突然出声。

钱三娘本欲离去,闻言一怔,一双美目瞟向顾青,轻蔑一笑,“顾东家是生意人,难道不知做生意讲的是先来后到?”

“我还知道有句话叫‘价高者得’。”

钱三娘笑得愈发花枝乱颤,“顾东家,做生意讲的是个‘诚’字,你刚刚不还指教过我吗?怎么,眼下又要我做言而无信之人?”

顾青悠然开口,“多出的两万两,买的不是药材,买的是钱三娘全族的性命。”

钱三娘笑容一滞,“你什么意思?”

顾青注视着她,声音柔和,“钱三娘若想知道,明日酉时之前,可到西街‘云来客栈’找我。”

钱三娘盯了她半晌,“顾东家年纪轻轻,唬人这套倒是学得不错。”

顾青拿起茶壶,为自己添上茶水,“钱三娘回去以后不妨仔细想想,你卖的药材究竟有哪些种类。”

她端起茶杯,“不送。”

钱三娘面上的神情渐渐冷了下去。

她轻哼一声,摆动腰肢,转身离开。

陈管事坐在一旁一直不曾插话,直到此刻,方对顾青道:“东家如何知道有人出价一万两银子?”

顾青笑着朝刘义示意,“他是秦州人,在这边打听消息比咱们在行。”

陈管事恍然大悟,“我就说今天在客栈怎么一直没见到刘小哥。”

他当时心里还犯嘀咕,心想这安排晚饭也用不着出去那么久。

刘义脸上一红,“就是跑个腿的事,算不得什么。”

他是雍王府的侍卫,虽然知道钱三娘不可能把他怎么样,但听到顾青一口回绝钱三娘的讨要,甚至不惜放弃这笔生意,心里还是十分感激。

顾青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与钱三娘会面,她若是不想得罪人,只需口头上虚与委蛇,也能将这事糊弄过去。但她偏偏不。

她不怒自威的样子与雍王殿下竟有几分相似。

刘义起身朝顾青一抱拳,“多谢夫人。”

话音刚落,小腿就被人踢了一脚。

刘婉端着托盘挤开他,“让开,挡道了。”

她早在顾青与钱三娘对峙之时就回到楼上,当时见情形不对,她特意挥退小二,独自守在附近。

她把盘中的四碗雪酿饮子放到桌上。

“夫人,这里面放的是乌梅、甘草、松糖和金橘,你尝尝合不合口味。”她率先奉了一碗到顾青面前,“刘义闯的祸让他自个儿解决就是,夫人犯不着为他费心。”

刘义张口欲言,又讪讪闭嘴,他哪里知道自己会倒霉催地被钱三娘看上。

陈管事乐呵呵地打趣,“刘小哥这身板是挺招人喜欢,难怪钱三娘不肯与我谈生意,我要是长成刘小哥这般模样,恐怕要不了一万两就能拿下这笔单子。”

他摸摸自己的脸,状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众人都被他逗笑。

笑过以后,刘义开始担心,“夫人,你让钱三娘明日来找你,她会来吗?”

今晚两人可谓不欢而散,钱三娘看着又是个心气傲的,她当真愿意低头来见?

顾青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她不来,我省了三万两,她若来,我还有得赚。”

横竖都不会是她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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