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餐桌前,杨建军和倪恒等人聊着天,看到了傅清晨抱着杨玉轩走进了客厅,杨建军忙起身把儿子,抱到了自己的怀里“玉轩,爸爸喂你吃饭好不好?”
杨玉轩为了早点吃上肉肉,乖巧的点头“好。”
傅清晨没有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还是拿着自己的酒杯和筷子,坐到了杨茉莉的身边。
杨茉莉眉头微皱却没说话。
这个黑社会挨着她吃饭,饭菜就会变成五星级酒店大厨做的吗,幼稚。翟文水看到杨玉轩可爱的小模样,满眼的喜爱之色。
他的心里是无比羡慕杨建军的。
漂亮、听话的女儿,给他领回来了一个,高大英俊、言辞谦虚有礼,城里有钱的女婿。
二婚妻子还给他生了一个,五官俊俏、可爱的儿子。
一儿一女这种上等命格,是多少父母期盼的福气。
他没这个命,只有两个闺女,还都嫁给了没出息的农村人。
翟文水不时的看向傅清晨,眼中满是欣赏和喜欢。
傅清晨坐好后,晚餐正式开始。
杨茉莉看着父亲一只手揽着弟弟,一只手喂弟弟吃饭,眼眸温柔,一脸笑意的样子,一下子想到了母亲对她说过的话。
那时的母亲,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的气若游丝,连说话都显得非常吃力。
她虚弱的笑着对杨茉莉,断断续续的叮嘱道“小茉莉,男人总是妻子是别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即使你爸以后娶了别人,他对你的爱也不会减少的,你不要恨他对妈妈不好,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对你是掏心窝子的好,以后妈妈不在了,你要听爸爸的话,帮妈妈照顾好爸爸。”
此时的杨茉莉被无奈与悲愤包围着。
她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鲜活的生命即将香消玉殒,而无能为力。
更恨父亲在母亲为时不多的时光里,仍然和情人腻在一起,不来陪母亲最后一程。
杨茉莉眼里含着无助的泪水,答应了妈妈最后的请求。
妈妈看到她答应了自己,握着她的手慢慢的垂了下去,带着不甘心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她在世间最后的时刻,眼角还有未落下的眼泪。
也许那是母亲临死前没见到父亲一面,心愿未了的预示吧!
杨茉莉不敢再继续回忆下去。
泪水已经溢满了她的眼眶,她低头大口吃面条,生怕被别人看到她伤心的样子,而破坏了这和谐的气氛。
孙复红和杨春华端着碗,走了过来。
孙复红坐在了杨建军身边。
杨春花则在傅清晨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杨茉莉的余光看到,父亲一家三口幸福、温馨的画面,彻底崩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妈妈辛苦、节俭换来的,现在却被另一个女人鸠占鹊巢,坐享其成妈妈所有付出的成果。
想到可怜的妈妈,杨茉莉的心里就窝了一团火。
她恨父亲幸福的一家三口。
自从妈妈去世后,这个家里再也没了妈妈的身影,也没有了杨茉莉的立足之处。
最爱她的父亲,也成了别人的爸爸。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美满幸福,让人羡慕。
而她在自己的家里,却显得与家里的一切格格不入,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杨茉莉的眼泪,还是落到了面条里。
她埋头吃饭,眼泪却越流越凶。
她睹物思人,想妈妈,想得心像被人刀刺般疼痛。
她把自己放空了几秒钟,把眼泪暂时逼了回去。
她知道此时,她一个人突然离开,是说不通的,会让人起疑的。
她只好别过脸,一只手挡住自己的侧脸,一只手轻轻的拉了拉身旁的傅清晨“清晨,我想吃家乡的月饼了,你陪我去买好不好。”
傅清晨正一脸笑意的听杨建军讲话,听到杨茉莉的声音后,回眸就看到了她泪汪汪的大眼睛。
他看着她含泪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不懂,小茉莉好好的,为什么又这般伤心,还哭了。
他一直很安分,没惹她生气啊。
杨茉莉看他不说话,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晃了晃他的胳膊。
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惹人疼。
傅清晨知道小茉莉,只让他一个人看到她哭了,还要他陪着她出去,一定是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情。
“好,我们现在去,”傅清晨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接站了起来。
等杨茉莉起身后,他伸手揽着她的细腰,让她走在自己的右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不让别人看到她此时的样子。
他一边揽着杨茉莉往外走,一边说道“爸,你们先吃着,我陪小茉莉去趟超市。”
杨建军看到他和女儿亲密的举动,心里是高兴的,女儿终于不排斥他看上的女婿了。
“好,你们去吧,茉莉最喜欢吃小卖部里的月饼了。”
杨茉莉的眼泪又狂流了出来。
原来父亲还记得,她喜欢吃小卖部的秋闻牌月饼。
可父亲不知道,那甜甜的五仁月饼,入口是妈妈的味道。
是让她日思夜想的,久违的妈妈的味道。
杨茉莉五岁的时候,家里很穷。
妈妈把她放在奶奶家里,去秋闻月饼厂,包月饼挣钱贴补家用。
奶奶重男轻女,不喜欢杨茉莉,不让她进屋吃饭。
杨茉莉在奶奶门口的柿子树下,饿着肚子眼巴巴等着妈妈下班,回来给她做饭吃。
直到天慢慢的黑了,杨茉莉在树下睡着了,妈妈也没回来。
等她从自己的床上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发现妈妈正在看着她落泪。
她发现妈妈的额头受了伤,坐起来心疼的问妈妈额头怎么了。
妈妈说她为了早点回家陪杨茉莉,自行车蹬得飞快,天黑看不清路,下坡时冲到了路边的石头堆里,把额头撞破了,一点小伤不要紧的。
杨茉莉心疼妈妈,加上一天没吃饭的委屈,让她扑到妈妈怀里大哭起来。
妈妈抱着杨茉莉,泪水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她摸黑带伤赶回来的时候,女儿在柿子树下的大石头上睡着了。
女儿的奶奶就坐在门口的马扎子上看着,也不管这么小的孩子,在石头上睡觉会不会被虫子咬到,会不会受凉。
几分钟后,妈妈放开了杨茉莉,温柔的帮她擦掉小脸上的泪水。
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变出来了一个月饼“这个是小茉莉今天在家很乖的奖励。”
杨茉莉看到用防油纸包着的月饼,像好几天没吃饭的小猫,可怜巴巴的望着月饼,馋的挪不开眼睛。
她的眼里含着泪水却笑了“妈妈,我现在就想吃月饼。”
妈妈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无比愧疚的笑道“好,妈妈帮你打开包装。”
“我自己来,妈妈上班辛苦了,休息一下,”五岁的杨茉莉懂事的让人心疼。
妈妈转过身去,捂着嘴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杨茉莉小心的撕开防油纸后,拿着月饼问妈妈“妈妈,你也吃一口。”
妈妈赶紧擦掉眼泪,笑着回过了头“妈妈吃过了,这个月饼是小茉莉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杨茉莉高兴的把月饼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香甜的五仁月饼一下子从她的口中,甜到了她的心里。
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月饼。
妈妈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她,笑着问道“小茉莉,月饼好不好吃?”
杨茉莉开心、满足的回答妈妈“好吃,是妈妈的味道。”
有妈妈在身边,她的世界全是甜的。
妈妈听到了杨茉莉的话,眼泪又出来了“小茉莉中午是不是没吃饭?”
杨茉莉吃着月饼点头“没有,奶奶不让我进屋。”
妈妈的眼中多了一丝愤怒,而后柔和了下来“妈妈去给你做面条,小茉莉吃着月饼等妈妈好不好?”
杨茉莉点头“好,妈妈也一起吃面条。”
直到杨茉莉长大了,失去了妈妈,才知道,当时吃月饼不是感觉到了妈妈的味道。
而是有妈妈的陪伴,她便拥有了全世界。
无论世界有多大,有妈妈的爱,家就在身边。
妈妈给的温暖胜过所有的糖。
世间万般皆苦,唯有妈妈的怀抱,是最温暖的港湾。
这种比糖甜的温柔,她今生再也感受不到了。
失去妈妈的她,就像刚学会飞翔的幼鹰,突然失去了翅膀,从悬崖峭壁的高处直线跌下,摔得粉身碎骨。
天大的委屈自己默默承受。
看到别的同伴有妈妈的陪伴,羡慕却故作坚强。
在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偷偷的流泪。
缺少一半翅膀的她,即使鲜血淋淋,无数次自尊心被狠狠的碾压,也要砥砺前行,奔向那渴望的温暖。
只是她迷茫、害怕,不知道世间属于她的那份温暖,在哪里等着她。
杨茉莉走到了院子里,就从傅清晨的怀里挣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哽咽着说道“谢谢,你在院子里待一会再进去吧。”
她想妈妈的心,就像刀子捅进了她的心脏,连呼吸都是疼的。
傅清晨看着她,她落下的泪水,仿佛带着炙热的温度,落进了他的心底,疼得他心慌意乱“你要去哪里?”
杨茉莉带着哭腔说道“我出去转转,你不用跟着我。”
傅清晨眉心皱得厉害,心底泛着丝丝心疼,唇瓣用力抿了抿,却没说话。
杨茉莉说完后,转身走出了家门。
此时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傅清晨不急不徐的跟在杨茉莉的身后。
默默的看着她无声的痛哭,双肩颤抖。
她绕过翟文水的家,来到了一栋老房子前。
老房子在村子的最西边,有点偏僻。
长时间没人居住,让破旧的房子多了几分荒凉。
杨茉莉在大门前站了一小会儿,才从大门一边的石砖下,拿出了一把钥匙,开了锁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看着熟悉的老房子,熟悉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杨茉莉蹲下来无声的痛哭。
她捂着脸,把悲伤与脆弱,全捂在两只手心里。
可两只手还是太小了,兜不住她的伤心,眼泪顺着她的指缝渗出来,滴到了地上。
傅清晨也陪着她蹲了下来,她的泪水,滚烫的落在了他柔软的心房,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实在不懂,一家人团聚的美好时刻,小茉莉为什么会如此的哀伤。
他虽然嘴贫的惹过她,但并不至于让她这般伤心。
杨茉莉知道傅清晨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他肯定以为她疯了吧。
内心的悲伤,让她无视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傅清晨。
她直到哭累了,才站了起来。
傅清晨几乎与她同时站了起来,没有任何预兆的抱住了她“为什么这么伤心,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有我在,再大的事都有我扛着,你不用担心。”
杨茉莉在他的怀里无声的痛哭着。
他的怀抱很暖,让她又感到了有人关心的温暖。
她抽噎着说道“傅清晨,我想我妈了,她离开我五年了。”
说完后,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呜咽着哭出了声。
傅清晨的眼神暗了下来,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小茉莉的妈妈不在了。
难怪她和孙复红之间那么的疏离,原来是后妈。
说不出来的心疼在傅清晨的心底翻滚,抱着杨茉莉的手紧了紧“妈妈不在了,以后我会代替她好好爱你的,不哭了好不好。”
杨茉莉从他的怀里挣了出来,眼里噙着泪花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傅清晨,我默许你来我家,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我想你让看看我的家庭情况,父亲出轨导致我母亲去世后,他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在我母亲去世不到一个月时,就娶了情人很快有了儿子,再这样的家风熏陶下的我,是不被接受和认可的,我妈妈的离世,让我早早的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学会了察言观色和谨慎度日,寄人篱下让我惶恐不安,没有安全感,家庭破裂、颠沛流离的阴影,让我变得敏感,我再也经不起一丝伤害了,你的家庭圈子,我这样的人是融不进去的,所以若爱,你就放我自由,让我过我喜欢的日子。”
傅清晨望着梨花带雨的杨茉莉,这辈子抓着她不放的心,越来越强烈,在这一刻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今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和她在一起。
傅清晨眼眸似水,口吻不容质疑的说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爱的也是你这个人,其他的东西我不在乎。”
杨茉莉苦笑了一下道“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家人不会不在乎的,你的家族也不会不在乎的,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我这样的家庭是不被看好的,别人的疯言疯语,会让你的家人不接受我的,还是那句话,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苦了你伤了我,不值得。”
傅清晨看着这个分析的头头是道的小女人,态度坚定不移的说道“和你结婚的人是我,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我的族人,更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你只要和我站在一起就行,你融不进我的家庭,那我就融入你的生活圈子,你不需要为了我改变,你站在原地,等我翻越山海奔赴你就好。”
杨茉莉怔怔的望着傅清晨,他的目光温和,就似和煦的阳光,融化着她心头的冰霜。
他坚定的语气,就似一把利剑,一点一点穿透了她的防护。
傅清晨望着她,眼睛似星星般明亮“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杨茉莉内疚的跟他道歉“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傅清晨怔住“什么意思?”
杨茉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家丑不可外扬,我不应该说的,但我利用了你,你有知情权。”
傅清晨看到她说的挺严重的,眉头紧皱等她继续说下去。
杨茉莉想了一下说道“孙复红,背着我和我爸,收了别人的彩礼,给我订了一桩婚事,这几年我一直在外面躲着,觉得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借你以男朋友的名义来我家帮忙,好让孙复红死心,把彩礼退给人家,取消之前的婚事。”
傅清晨的目光变得阴冷锐利,宛如黑暗中的猎杀者,他咬牙道“我看这个孙复红是活腻了,和你订婚的人是谁?”
他的声音冷的让杨茉莉忘记了悲伤,她害怕眼前这个莽夫,会失去理智发疯急忙解释道“听说是我们镇上的人,我没见过。”
闻言,傅清晨的面色缓和了一些,勾唇轻笑道“借我当男朋友,是要付出代价的。”
杨茉莉一愣“什么代价?”
傅清晨勾唇邪笑“我只给我未来的老婆当男朋友。”
杨茉莉脸上的悲伤立刻跑的无影无踪了,她愤然的瞪着他“你能不能要点脸,老这样说话有意思吗?”
傅清晨看到小女人不难过了,又开始了对他的反抗,邪笑着慢慢逼近她“是不是靠近你,和你说悄悄话,你才觉得有意思。”
杨茉莉看着他邪魅的笑容,吓得转身就走。
惹不起,她走还不行吗?
傅清晨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勾唇浅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