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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中文 >  予爱安康 >   第30章 责任

车刚一停下,陈康便冲进了医院,孙程昱紧随其后下了车。

但当陈康赶到病房外时,却突然没了进去的勇气,他像尊雕塑一样立在门口,放在门把上的手怎么也按不下去。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现在心里有多害怕,身躯不自觉的颤抖着,他害怕打开这扇门,害怕见到里面那个人,害怕看到自己接受不了的场面。

跟过来的孙程昱看到这一幕,无声的叹了口气,走到陈康身边说道,“哥,进去吧,爷爷一直在等你。”

说完,按住他的手打开了门。

病房里很安静,门锁啪嗒一声吸引了病房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陈康看向房间内,孙老爷子阖着眼睛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形容枯槁,孙蓉卉在床边坐着,神色担忧,陈达升站在她的身后。

“姑姑,姑夫,我把哥接回来了。”孙程昱向他们示意。

孙蓉卉点点头,然后看向陈康,眼角微红,看着像刚哭过一场,见到他后眼眶又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小康…”

“妈。”陈康应了一声。

孙蓉卉起身为他让出了床侧的位置。

陈康走到病床前看着这个自己最亲近的人,孙志远躺在上面平静安详。

光阴不曾善待任何一个人,岁月的侵蚀在他的每一寸皮肤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这是生命力不断流逝后的模样。

“外公的病情怎么样了?”

孙蓉卉揩了揩眼角的泪,颤抖着声音说道,“你外公晕倒的时候我们都不在,还好有你刘叔,及时将他送到了医院,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是以不知道以后…”

孙蓉卉突然说不下去了,刚刚拭去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陈康在病床前蹲下,执起孙志远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往日那双宽厚的手掌总是落在自己头顶抚摸,但现在却给不了他任何的回应。

“外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陈康像着了魔一样,嘴里不停地呢喃着对不起,热泪顺着眼角一滴滴流下,砸在白色的床铺上,洇出一滩滩的水渍。

孙蓉卉见他状态不对,忙说道,“小康,你冷静点,你听妈说,这不是你的错,外公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这副样子。”

陈康却像听不到她说话一样,已然溺毙在名为愧疚的执念中,除了疯狂的道歉,什么也不顾。

孙蓉卉将求救的眼神看向陈达升,自陈康进来后,他一句话也没说过,在见陈康这副偏执到疯魔的模样后,陈达升皱了皱眉头,将他拉出了房间。

陈达升面色阴沉,孙蓉卉和孙程昱连忙追了出去。

陈康被陈达升摔在病房外的墙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陈达升重重的一巴掌就甩在他的脸上,力度之大让陈康脸上迅速浮现了一道红色掌印,鲜血顺着陈康的嘴角流下来。

追出来的孙蓉卉惊呼一声,“小康!”

然后快步跑到陈康身边,看到他脸上的血迹后,愤怒的向陈达升喊道,“你干什么!这是你儿子,你下这么重的手!”

孙程昱也惊呆了,陈达升向来情绪内敛,气势威严,多年来在生意场上浸染出来的气场不怒自威,平日面无表情时就已足够吓人,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火,孙程昱一时被吓住不敢上前。

“没事。”陈康推开孙蓉卉的手,毫不在意自己的伤,随意拭了下嘴角的血,然后在陈达升面前站定,稍微偏了偏头示意陈达升继续打。

“这巴掌是我该受的,我爸没打错。”平静的仿佛被打的人不是陈康自己一样。

“你!”

陈达升气极,巴掌再度扬起,却停滞在半空,始终没有落下,半晌后说道,“一个懦夫,不配当我的儿子,滚回去,这辈子都别回来了。”陈达升扶了扶眼镜,然后转身离开。

孙蓉卉心疼的摸了摸陈康的脸颊,“疼不疼,找医生处理一下吧。”

见陈达升离开,孙程昱才回了神,“姑姑,还是我带哥去吧,你回去守好爷爷。”

孙蓉卉看了一眼陈康,点点头。

见孙蓉卉进去,孙程昱才像松了一口气般,“吓死我了,你没事吧哥,姑父这股火气这么重,我从没见过他这样,要不最近你先别回家了,住我那儿吧,等姑父消消气再说。”

孙程昱对陈康的怨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毕竟是没有人想看到孙志远出事,陈康也是无意,自己将所有怒火发泄到陈康身上太不公平,陈达升这一巴掌将他的怨气打散,如今只剩下对陈康的担忧。

孙程昱拉着陈康就准备去找医生处理伤口,陈康轻轻推开了他的手,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我没事,程昱,这几天还得劳烦你在医院照顾我妈和外公,我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孙程昱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陈康向房间内看了一眼,说道,“外公醒了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孙程昱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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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康在医院楼下堵到了陈达升的车。

坐在副驾的林钺见陈康站在车前,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询问坐在后方的陈达升,“陈总,您看这?”

“让他滚。”陈达升眼都没抬的说道。

“…好。”林钺下车以后对陈康说道,“小康,陈总说不想见你。”

“小林哥,让我上车吧,我有话要跟他说。”

见他态度坚决,林钺只能再次向陈达升请示,却依然被拒绝,他只能无奈的对陈康转述陈达升的话,“陈总的意思是,如果你再不走的话,就直接撞过去。”

陈康无所谓的笑了一下,“好啊,那就来吧。”

见状林钺也不再劝阻,坐回了车上。

车辆缓缓启动,陈康真的就不闪不避的拦在车前,司机不敢有所动作,慢慢悠悠的向前开。

“加速。”陈达升的命令从后方传来。

林钺大吃一惊,“陈总?!”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回头望去,只见陈达升面上一派淡漠。

“听不懂我的话嘛。”声音中已隐隐有些不耐烦。

陈达升的话从来不喜欢说第二遍。

司机脸上已经渗出冷汗,但又不敢违背陈达升的命令,只能踩下油门。

陈康听到车辆轰鸣的声响后抬起脚步走远了些。

林钺以为他是要放弃了,刚想松口气,却看见陈康冲着他们坦然一笑,然后走到车辆必经之路中间站定,竟是给他们留出了加速的距离,而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将陈康撞飞。

林钺心神震颤,思索间,车子已经快速逼近陈康。

“陈总!”林钺焦急的望向陈达升,将手放在手刹上,饶是林钺跟了陈达升这么多年见识过他不少手段,现在也依旧被他对陈康的所作所为震撼到,不由得心底产生了深深的忌惮。

“停车。”陈达升忽然开口。

好在速度不算快,陈达升声音出现那一刻,司机用力的踩下油门,车头距离陈康的双腿不过几公分,而他,却连一步都没有后退。

刚才情况属实惊险,连林钺这个旁观者都心有余悸,一旁的司机已经汗水流了满面,唯独陈达升,却连眼神都没变过。

“让他上来。”陈达升说道。

林钺回过神,知道这个他是指陈康。

得到了陈达升的允许,林钺为陈康打开另一侧的车门,示意他上车。

陈康坐进车里,压抑的气氛笼罩在上空,林钺稳住心神,缩在副驾,司机擦了擦汗,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但不自觉的向下压了压油门,希望能尽快驶达目的地。

“怕吗?”陈达升忽然问道。

陈康摇摇头,又点头,诚实的回答道,“刚才不怕,因为心里憋了一口气,现在有点,腿还在抖。”

陈康其实也不确定陈达升会不会真的撞过来,毕竟按照那个距离和速度,陈康不会受什么严重的伤,以陈达升的性格,难保不会因为想给他一个教训不喊那句停车,所以车辆朝自己驶来那一刻,说不怕是假的。

但陈康一心觉得是因为自己才耽误了孙志远的病情,就算陈达升真给他这个教训,也是他应得的,所以才能如此的坦然面对,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等坐到车上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腿一直在颤抖。

陈达升冷笑一声,“总算像点儿样了,比刚刚那个懦夫强多了。”

林钺将他们送回陈家后,便离开了,陈康跟着陈达升进了门。

再次来到陈达升的书房,陈康的心境与上次大不相同,许是因为做了某种决定,让他从忐忑不安到坚定不移。

“不是有话要说,说吧。”陈达升坐到书桌后,摘下眼镜,用手帕轻轻擦拭着。

摘了眼镜的陈达升眼神更显锐利,落在陈康身上像尖锐的箭矢,每一支都能轻而易举刺破他的心脏。

陈康在这样的目光下定了定神,沉声道,“爸,对不起,之前是我任性了,从今往后,我会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您,我妈,外公,还有…陈氏,都交给我吧,我会守好我们的家。”

陈康的一番话让陈达升没来由的笑出了声,“理由呢。”

陈康无视了陈达升的嘲讽,继续说道,“爸,您知道吗,您其实特别厉害,眼光独到,行事果断,从没有做过任何一个错误的决定,每件事经过您的手都能做得特别完美,我真的很佩服您。”

陈康突然有些怀念他的小时候,那时陈达升在陈康心里可比肩神明,虽然陈康不常见到他,但这种感情却一天胜过一天。

陈达升怎么会不知道呢,陈康每次看向他的眼神,孺慕之情溢满眼底,只是越长大,这种眼神就越复杂,复杂到连陈达升都看不懂了。

陈康接着说道,“我做梦都想成为您这样的人,永远的沉稳从容,陈氏在您的手里蓬勃发展,兴盛繁荣,可以说现在孙家、陈家的每一个人都仰仗着您生活。您太强大了,强大到我只能追随您的背影,可您却不停的告诉我,未来总有一天,陈氏会交给我,于是我拼命的学习,拼命的成长,可还是追不上您…所以我退缩了,我没有信心接过您身上的重担,我害怕,逃避,归根究底,是我太懦弱了,您说的不错,我就是一个懦夫,永远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

“那现在呢,你不怕了?”陈达升问道。

陈康摇摇头,“不是不怕,而是我明白了,如果我没有承担起我的责任,就会有其他人代替我付出代价,而我,已经接受不了你们任何一个人离我而去了…”

说到动情处,陈康垂下了头,一滴滴热泪砸在地板上。

陈达升戴上眼镜,走到陈康面前,递给他一方手帕,神色终于不似之前那样冷硬,“擦擦吧,多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

陈康抬起头,眼泪模糊了视线,“爸…”

“还疼吗?”陈达升看向陈康的侧脸,上面还留着他的掌印,那毫不留情的一掌让陈康脸上浮起了血丝,与眼泪混合在一起,显得很是狼狈。

陈康摇摇头,“不疼了。”

陈达升长叹一口气,缓缓举起右手,似乎是想抚上那道鲜红的伤痕,但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时间终究是公平的,无论多强大的人,总逃不过岁月的蹉跎,陈达升为陈家操劳半生,更比同年岁的的人看起来苍老得多,只是平日里威严的气度让人不敢直视,所以难免就忽略了。

一直以来陈达升都是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的人,有他在,陈康才有一次又一次任性的勇气和试错的成本,可是他忘了,再强大的人也终究会有老去的一天。 他可以逃避现实,但是他接受不了当某天他回头时,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陈康终于忍不住抱住了陈达升,“外公他会没事的对吗?”

孙志远的病情终究是梗在陈康喉间的一根刺,让他日夜难安。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

陈达升谨慎的性格让他说话时总是留有几分余地,可陈康声音颤抖,极度害怕的模样又让他硬不下心肠,罢了,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哄这一次又有什么关系,陈达升拍了拍陈康的肩膀,安抚道,“好了,别自责了,放心吧,外公会没事的。”

陈康伏在陈达升肩膀上泣不成声,就让他再软弱这最后一次吧,以后,再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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