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光绪年间,世道并不太平,民生多艰。在距离县城数十里开外,有个名叫赵钰的年轻货郎,家中上有年迈父母,下有娇弱妻儿,一家人全指望他走街串巷做买卖维持生计。赵钰为人勤快,又生得一副好口才,挑着那副装满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等杂物的担子,走南闯北,十里八乡的人都认得他。
一日,赵钰听闻山那头有个村子,虽路途偏远,但村民们平日里生活用品多有不便,若能去那卖货,想必能赚上一笔。于是,天未亮透,他便收拾好担子,沿着蜿蜒的山路出发了。
山路崎岖难行,两旁树木遮天蔽日,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更添几分阴森。赵钰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加快了脚步。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山村。村子四周群山环抱,浓厚的雾气如一层神秘的面纱,终年笼罩着这里,使得整个村子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死寂。
赵钰走进村子,只见房屋大多破败不堪,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有些屋顶甚至已经坍塌,露出黑洞洞的窟窿。街道上冷冷清清,不见几个行人,偶尔有几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夹着尾巴,在角落里低声呜咽。
赵钰心里犯起了嘀咕,但想着来都来了,好歹试一试。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挑起担子,扯开嗓子吆喝起来:“针头线脑,胭脂水粉嘞,便宜卖咯!”那熟悉的叫卖声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几个村民慢悠悠地围了过来。赵钰心中一喜,赶忙热情招呼。可他仔细打量这些村民,却觉得十分怪异。他们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神空洞无神,仿佛一潭死水,没有丝毫生气。买东西时,动作迟缓得如同木偶,也不怎么讨价还价,只是机械地递钱拿货。
赵钰虽隐隐觉得不对劲,但生意上门,哪有往外推的道理。他一边忙着做生意,一边试图和村民们搭话,可村民们只是简单回应,不愿多说一个字。
太阳渐渐西沉,天边染上了一抹诡异的红,如同被鲜血洇染。赵钰卖完货物,准备趁着天还未全黑离开。然而,此时他才发现,浓雾愈发厚重,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整个村子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根本辨不清出山的路。
赵钰心中一阵慌乱,急忙向身边的村民求助。一位老妇人从人群中缓缓走出,她身形佝偻,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村尾的一间破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后生,天色晚了,你去那儿将就一晚,明早等雾散了再走吧。”
赵钰无奈,只好向老妇人道了谢,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破屋走去。破屋的门半掩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赵钰刚一进屋,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连连咳嗽。屋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仅有一张摇摇欲坠的木床,床板上的漆早已脱落,露出斑驳的木纹。
赵钰点亮随身带的油灯,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忽大忽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就在这时,赵钰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墙上有一串暗红色的手印,手印形状扭曲,像是有人在极度痛苦中挣扎时留下的。赵钰心中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还没等他细想,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阴森的风声,像是无数冤魂在凄厉地惨叫。狂风呼啸着灌进屋内,吹得窗户“哐哐”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破门而入。赵钰赶忙用身体抵住门,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好不容易风小了些,赵钰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身体,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黑暗的角落。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皮开始打架,意识渐渐模糊。
迷糊间,赵钰听到屋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枷锁在行走。每一步都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踩在他的心尖上。赵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冷汗浸湿了后背。
他壮着胆子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边,透过窗户缝隙向外张望。只见一个黑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那黑影身形佝偻,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他的身后似乎还拽着个更大的黑影,那黑影形状怪异,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黑影们一路朝着村子后面的山林走去,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好奇心作祟,赵钰决定跟上去瞧个究竟。他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跟在黑影后面。山林里荆棘丛生,雾气弥漫,视线极差,只能勉强看到前方黑影的轮廓。赵钰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响亮,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紧紧握着担子上的一根木棍,这是他此刻唯一的防身武器。
走着走着,黑影突然不见了。赵钰正着急四处寻找,却没注意脚下有个陡坡,一脚踩空,整个人顺着陡坡滚了下去。赵钰只感觉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身体被树枝和石头不断刮擦碰撞,疼得他龇牙咧嘴。
等他终于狼狈地爬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隐秘的山坳。山坳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四周有几座孤坟,坟前的墓碑歪歪斜斜,刻着模糊不清的字迹。有的墓碑已经断裂,半截埋在土里,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悲惨故事。
就在这时,赵钰听到一阵低沉的呜咽声,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哀怨而凄凉,仿佛饱含着无尽的痛苦和冤屈。赵钰惊恐地环顾四周,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发现其中一座坟的泥土正在松动,一些小石块和泥土不断滚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赵钰想转身逃跑,可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挪不动。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座坟,大气都不敢出。突然,一只惨白的手从土里伸了出来,手指细长,指甲乌黑,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墨汁。紧接着,一个身着破旧嫁衣的女子慢慢从土里爬了出来。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如同两团燃烧的火焰,正死死地盯着赵钰。
赵钰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他想大声呼救,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女子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她的嘴里念叨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
赵钰慌乱之中,摸到了担子上的一面铜镜。这铜镜是他前几日在集市上偶然所得,本想着拿回家给妻子一个惊喜。危急时刻,他也顾不上许多,拿起铜镜对着女子一照。
说来也怪,当铜镜的镜面反射出女子的身影时,女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用手捂住脸,连连后退,身上冒出阵阵黑烟,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
赵钰趁此机会,转身拼命在山林里逃窜。树枝划破了他的脸和手臂,他也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不知跑了多久,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赵钰心中一喜,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光亮处跑去。原来是村里的几个猎户举着火把来找他了。
赵钰惊魂未定,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猎户们。猎户们听后面色凝重,其中一位年长的猎户长叹一声,道出了实情。
原来,多年前,村里有个恶霸,名叫王富贵。此人仗着家中有些钱财,在村里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当时,村里有个名叫秀娘的姑娘,生得如花似玉,温柔善良,与邻村的一位年轻后生情投意合,两人定下了婚约,只等良辰吉日便喜结连理。
王富贵听闻秀娘美貌,心生歹念。在秀娘成亲前夕,他带着一群家丁,趁着夜色将秀娘掳走。秀娘宁死不屈,奋力反抗,却遭到王富贵的残忍折磨。最终,秀娘含冤而死,尸体被王富贵草草埋在了后山。
秀娘死得凄惨,怨念极深,从此这村子便怪事不断。先是夜里总有阴森的哭声回荡在村子上空,让人毛骨悚然。接着,村民们陆续染上莫名的疫病,无论怎么医治都不见好转,死的死,走的走,原本热闹的村子渐渐变得破败不堪,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猎户们决定帮秀娘重新修缮坟墓,摆上祭品,为她超度。赵钰也拿出自己的一些干粮和财物,加入其中。众人在年长猎户的带领下,回到那个隐秘的山坳。
他们先将秀娘的坟墓重新整理好,用石头砌了一个新的墓碑,刻上了秀娘的名字。然后,在坟前摆上了丰盛的祭品,有新鲜的水果、煮熟的鸡鸭,还有香醇的美酒。年长的猎户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做起了法事。
随着猎户的咒语,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凝重起来。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吹得众人的衣服猎猎作响。只见秀娘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这次她的神情不再那么狰狞,眼中似乎还闪烁着一丝泪光。
猎户们纷纷跪地,向秀娘表达了他们的歉意和敬意,并承诺会让王富贵受到应有的惩罚。秀娘微微点头,随后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做完法事的第二天,奇迹发生了。笼罩在村子上空多年的浓雾奇迹般地消散了,温暖的阳光洒在村子的每一个角落。村民们的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原本死寂的村子仿佛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赵钰这才顺利地离开了迷雾村。回到家中,他将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告诉了家人,家人们都听得目瞪口呆。而那面铜镜,也被他视为珍宝,一直带在身边辟邪。此后,每当赵钰回忆起这段经历,心中依然会涌起一阵寒意,但同时也更加珍惜现在平淡而安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