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的样子后,这一回说完了,说书的先生向台下打个千儿道:“各位看官老爷,在下这回已经说完,请各位捧场、赏个脸,在下谢了,下一回更精彩。”
“容在下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诸位看官还请不要离开,稍作片刻,在下去去就来。”说完,行了一揖,就急匆匆的蹦后台去了,想是憋不住了。
“呵呵,这位先生倒是有趣儿,看着好像不是说书的,倒像是个读书人。”朱慈烺摇头失笑。
这老秀才模样的人,走之前说的话,和后世电视剧加广告时说的简直一般无二,看来,广告词由来已久,广告时间更是源远流长啊。
“我听着也觉得是,估计就是个功名无望的老秀才,靠着在这儿说书糊口呢。”丘致中点头赞同。
这时,一个小姑娘,十岁左右的样子,生的水灵灵的,捧着个篮子出来了,挨桌的开始讨赏,嘴巴倒是挺甜的,一路过来不论给多给少,都是一通吉祥话,说的众人咧嘴失笑。
朱慈烺睁大个眼睛全程盯着,直到了自己跟前,朱慈烺给丘致中个颜色,丘致中不慌不忙的将早已准备好的碎银子丢了两颗。
约莫五钱的样子,乐的小丫头直蹦高,欢欢喜喜的给丘致中说了一堆吉祥话,“大老爷一看就是个富贵命,将来必将儿孙满堂,多子多福的。”
说完也没看丘致中慢慢凝固的笑脸,就奔向下一桌了,笑的朱慈烺直拍桌子,就连一直警惕的丁自修都是不由咧了咧嘴,想笑又不敢的样子。
“哈哈,我说正明兄啊,人小姑娘可没有恶意啊,你可不能打击报复啊,下次我们还来这里。”
“妙宇兄弟想笑就笑,我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不知者不罪嘛,呵呵。”说完丘致中也是摇头苦笑。
“公子可是觉得这小姑娘不妥?或是。。。?”丁自修见朱慈烺一直盯着那小姑娘,从出来到现在就没离过眼,于是向朱慈烺询问道。
说着还做了个把手伸出,在旋转着把手掌攥起来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要不要弄回去给殿下慢慢玩?’
“你个夯货,想什么呢?少爷我不是觉得她有什么不对,也不是看上一个小毛丫头,少爷只是在奇怪,为啥没有像小说。。。额,像书上说的那样,跳出来个纨绔,骚扰或者出手占便宜的戏码?”
“少爷别被书上的东西骗了,这大庭广众之下,能来这里的都是有些档次身份的,就是大堂的看客也是小有富贵,还是都很在意形象的。”
“要是被人告官,那就得不偿失了,只要是有钱,家里这样的小丫鬟要多少有多少,想怎么着都是合法合理的,谁会在外面找不自在啊。”丁自修见朱慈烺不是那意思,这才解释一番。
万恶的旧社会啊,连像丁自修这样自持正义的顶层出身的人,对于朱慈烺如果看上这个小姑娘,他就不惜代价弄来给朱慈烺的思想,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到不妥。
似乎,这是理所应当的,连自持正义的的丁自修都没察觉,这就是阶级。
如果一个比小姑娘还落魄的人对小姑娘有非分之想,丁自修肯定会骂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脚踹走,要是身份相当的,小姑娘不愿意,他会阻拦。
要是富贵大户,他可能会阻拦,可能会帮着提高条件,因为在底层看来,那是去享福,要是朱慈烺要,他会不择手段,不管愿不愿意,因为,这是荣幸。
“那也是,再听一回,我们去找个地方吃点儿新鲜的。”朱慈烺见小姑娘收完打赏,高高兴兴的提着篮子蹦回了后台,便不再关注。
这时,前面添茶的博士又来添茶了,朱慈烺想着他们是和茶楼怎样分红的,倒是没有在意。
可坐在左手边的丁自修警惕的发现了不对,这回的茶博士还是之前那个没错,但此时的小伙子脸上没有之前来的嘻哈笑容,整个人都不活泼了。
看着有点强笑的茶博士说道:“几位爷,茶给您添好了,趁热喝,要是不够,您随时招呼小的就是。”
丘致中挥挥手,打发走了茶博士,照例就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吹吹茶水,就准备试喝了,一直崴着眉头的丁自修突然低声道:“邱公子,不忙着喝,有点不对。”
本就刚倒的水,滚烫,丘致中还是要稍微再吹一下,然后再抿茶,听到丁自修的话,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恢复自然,接着吹了几下茶,假装抿了一口,实则嘴连茶碗的沿儿都没碰到。
放下茶碗,装似同伴间聊天的样子,笑着问道:“丁老弟觉得有何不对?”
朱慈烺也回过神来,看着丁自修,只见丁自修面无表情,语气低沉道:“这次添水的茶博士表情动作极不自然。”
“而且,我发现他提着大壶加水的时候,手也在微微发抖,这在他们这种老行当手中不太可能出现,最后,是这人从出来,到回去,就加了我们一桌的水。”
桌子上陷入了沉默,丘致中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人们看似大太监风光无限,但这种危险,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皇家的奴婢就是这样,听说以前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陛下用膳前,也是自己先试菜。
朱慈烺则也在思考,自己得罪了谁,或者说是伤害到了谁的利益。
要说得罪,他得罪的人多了北京文武勋贵一大把,但自己没有动他们的切实根本利益,想必没这个弑君的必要。
要是这都要弑君,那罢免夺职、杀了这么多大臣的崇祯,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
朱慈烺知道,钱财的改革才是命门,现在自己商业、农业、矿业等等,啥都没插手,海上虽然在做生意,但也没禁止沿海世家做生意啊,郑芝龙在海上收保护费,这玩意一直都有,不会怪在自己头上。
那么,有深仇大恨的,就只有被抄了家的北京勋贵,和被削爵抄家的北方宗室了,朱慈烺对北京勋贵的处理,虽然残酷,但也没有赶尽杀绝,现在他们虽然没有爵位,但依然身处高位。
听锦衣卫密报,他们在山东手握重兵,作威作福,竟然还有主动出击痛打闯军这只落水狗的,抢了不少好处,也收编了不少流民、投降的闯军,实力都或多或少有所提升。
而且自己在南京已经通过几家侯爵和几个小姐的嘴,把自己的态度传递出去了,日后有功,会酌情恢复爵位的,相信这些言论早就传遍勋贵圈子了,这些人,世代联姻,早就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那么勋贵报复的可能性就不太大了,最后就只剩下宗室了。
一时,朱慈烺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处理宗室,这一个多月,骆养性禀报,已经陆续将宗室的宝册印信收回。
除了山西的被闯王李自成裹挟,陕西的跟着孙传庭撤到西北,正在派人去追缴,其他的基本都已经收回。
“少爷,我已经通知警备了,要不,少爷还是先退走,然后封锁这里,全抓了回去审问?”丁自修想先保证朱慈烺的安全。
“不忙,我们都穿了贴身软甲,先看看他们怎么出手。”朱慈烺觉得,人要敢在这动手,必然有合法的身份,现在包围抓人,就算搜出武器,没人认,且身份都合法,你怎么办?验指纹?还是挨个大刑逼供?
“可是,我担心贼人有弓弩类的凶器,防不胜防。”要是刀剑,那倒是不怕,就怕远程攻击啊,冷箭、暗箭难防啊。
“那可就乐子大了。”朱慈烺未置可否,但没有动作也表明了朱慈烺的决定,朝廷对民间的兵器管的并不严格,街上带刀的戴剑的比比皆是。
护卫打扮的丁自修就随身带着刀,楼上富贵人家出门,随身带的护卫也都带着刀剑一类的兵器,太常见了,连旁边桌上听书的两个秀才打扮的年轻人,桌上都放着随身佩戴装饰的剑。
朝廷管控严格的,无非就是弓弩、火器、铠甲,一是怕有人行刺官员,不好防备,二是这玩意发生命案不好追查,所以,光天化日之下,在繁华的南京城,你敢亮弓弩,就有人敢报官领赏来抓你。
突然,二楼传出一声大喝:“你是什么人,竟敢私藏弓弩。。。。”
话音未落,‘咄咄咄’的声弓弦拉满释放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因为已事先发觉有人要行刺,下毒的事让朱慈烺一桌警觉,而且丁自修刚刚提完弓弩不好防备,所以在听到一人大喝‘弓弩’二字后,朱慈烺也紧绷的神经和身体立即做出反应。
只见他右侧面朝台子的那边没人,一个下潜,向右扑倒在地,顺着桌腿就爬进了桌子底下,同时站起的丁自修,也在同时将身体靠向朱慈烺座椅,意在替朱慈烺挡住暗箭。
大喝声来自二楼自己和丘致中背后的转角处,他下意识的以为刺客就在那个方向,所以当即站起身面朝那边,和丘致中用身体将朱慈烺的位置挡在死角中。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弓弩发射的地方并不在此,而是在丘致中和台子的方向那个转角,这下丘致中也向左起身挡箭,恰恰把右侧弓弩发射的地方让了出来。
听到弓弦释放的声音,丁自修就知道位置判断错了,顿时浑身一激灵,身子都有些发软,想跑过去换位置阻挡肯定来不及了,急忙面带惊恐的向朱慈烺的座椅看去,想看看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