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若正在怡馨苑内,在婢女的引导下,缓步穿过曲径通幽的庭院,来到一处小巧别致的独立凉亭。
亭外翠竹掩映,几只雀鸟枝头叽叽啾啾,为此方幽静添了几分灵动。
亭中摆放着一张圆木桌,雕饰简约,朴素雅致,几碟精致的果点,一旁的茶壶上扬缕缕白雾,散发出幽幽茶果香。
亭中少女身着素雅白罗裙,听见脚步声,抬眸看过来,目光清澈,眉间透着几分静雅。
她嫣然一笑,笑意温暖如春风,眉眼间流露出几分亲切,轻启朱唇,笑声清脆如铃,“若若,快进来坐!”
少女正是唐清若的好友宋楚念,一个月前去了外祖家,前日方才归来。
唐清若一袭浅蓝罗裙,清雅文静,莞尔一笑,走上前去,同她对坐,“看着心情不错嘛!”
贴身婢女为两人倒了一杯果茶,随后恭敬退后,宋楚念回答:“确实,不过我听说你前些日子落水,还好有惊无险,没事吧?”
唐清若点点头:“被好心人救下,没事。”
宋楚念推出一方木盒,“喏,给你的!”
唐清若看那木材料子不错,雕刻精致,这大手笔,应是出自名盛的胧月阁,而胧月阁专注各种饰品。
“这是?”
唐清若并没有立马接过,宋楚念缓缓解释道:“我爹买的,说是我们一人一只,这一份是你的。”
“替我谢过宋大人,只是这太贵重了,清若受不起。”唐清若婉拒。
“你听我说完。”宋楚念转而说起她前些日子去外祖家的事:“每次去外祖家,少不了被人唠叨,还是那些事儿。
那些个伯母姨母啊,整日不是明里暗里埋怨我爹,就是在‘指点’我娘,虽是为我娘抱不平,我也实在是厌烦,但也只能选择忍耐。
可我娘最近越发郁郁寡欢,又担心我与我爹闹,不许我跟我爹说。”
宋楚念拿起茶,浅浅饮一口,十分惊奇道:“我以为这次也一样,娘躲家里偷偷哭,我则故意惹他生气,同他吵闹。
但没想到,我爹那个木头居然主动跑来安慰我们!”
唐清若无奈摇摇头,哪有女儿这般说自己爹的,也就宋大人仁慈和善,爱惜妻女才会容忍她这好友这般恃宠而骄。
换一般人家,早被打板子了,然而,宋楚念与宋夫人却误解了宋大人的心。
也是,宋大人一向内敛安静,不善言语,而宋楚念与宋夫人身边都是说闲话的人。
所谓人言可畏,她们就算一开始还心向宋大人,但时间久了总会受到影响。
宋楚念说着脸上扬起笑容,“我跟你说,他跑来找我们谈心,想知道娘为何伤心,我当时一气,就把姨母伯母说的那些抱怨讲给他听。
你也知道,我爹这个人哪都好,就是心里一直有个放不下的故人。
那些人都说,他对我们只是责任,没有真心,他对我们的好不过是做给世人看,就连我的名字都是为了念着故人!”
说起这个,宋楚念又气火上头,“我知道爹有多好,以前我也不信的,直到后来我发现娘偷偷哭,才开始怀疑。
也是自那以后,我决定要保护好娘,与我爹对着干。”
“哎~”宋楚念叹了口气,有些懊悔,“现在想想,之前真是蠢,听了那些人说的,没有直接质问他,怕他对娘不好。
要是当初我就跑去跟我爹问个清楚,就不会白白让娘伤心这么久了。”
宋楚念眼眶微微红润,强忍着没落泪,唐清若喂给她一颗小果子,安慰道:“好了,日后会更甜的。”
宋楚念起身贴着唐清若坐下,不顾形象地吸溜一下鼻子,“呜呜呜……
若若,你不知道,我爹他跟我们谈了好久好久……”
宋楚念的爹名唤宋谦,本是普通官家之子,却与秦家曾是好友之交。
宋谦与秦家二姑娘自幼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后两情相悦,约谈婚事。
然而,长公主那事后,秦家被流放,世人发现,对外称抱病在家修养的秦家二姑娘早已失踪,近一年无人知晓踪迹。
秦家家主离京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婚约无效,以后男婚女嫁,各自安好。
宋谦本就是在等秦二姑娘长大,年龄已经不小了,此事后无意娶他人为妻,世人称赞他情深,也叹息他们有情人不得终。
一年后,宋谦为圆宋老夫人心愿,娶了另一家小官吏女楚氏,二人相敬如宾。
此后,京城偶尔也会有这位宋大人对秦二姑娘的情深意切的言论,不少人以此笑话宋夫人。
最初,那些人没个收敛,被宋大人在公共场合告诫,后来倒是不再明面上谈起,只隐晦说一两句,叫人抓不着错处。
唐清若与宋楚念是因公主伴读相识,也渐渐了解她家情况,她一直很羡慕好友有一位温柔可亲的爹,每日都会陪她。
当然,她爹也很好,但总是在外奔波,不常回家,又一身煞气。
小时候她很怕她爹,不敢亲近,后来年龄大些,才靠近了些。
随着年龄增长,她们懂得越来越多,也就开始从宋楚念外祖家了解到宋大人曾有心上人之事。
她们一起谈心事,诉说烦恼……
唐清若替宋楚念擦拭还是没忍住落下的眼泪,眼眸垂下,露出几分心疼。
以前是她们思想简单,以为那些伯母姨母真的是替宋夫人说话,现在再看,才发现那些人不过是嫉妒。
宋大人谦逊有礼,脚踏实地,上进有理,洁身自好,比起成亲的大部分男人,真是好太多了!
所以,她们嫉妒宋夫人的生活,因为自己生活不如意,也见不得他人好!
若是真的想打抱不平,为何不与宋大人当面质问,却只在宋夫人面前挑拨离间!
看似是关心问候宋夫人,实则是嘲讽,也就当初她们心思直白没想那么多。
前世,这时候宋夫人便有了心病,不过三年便撒手人寰,宋楚念与宋大人关系决裂,离开京城去了外祖家。
那一段时间,京城人都在说,宋大人深爱妻女,因为在失去妻子女儿那晚,他的头发,全白了。
无论后来宋大人如何解释,宋楚念都听不进去,她已经被她外祖家那几个人蒙蔽了眼耳,宋大人只好落寞离开。
没多久,三年前会试替换一事揭露,作为礼部参与人员,宋大人也被牵连。
虽然最后调查清楚宋大人是无辜的,但他经历丧妻、女儿决裂以及此事,遭受太多打击,身体大不如前。
而真正要了宋大人命的,是后来宋楚念被她姨母设计,叫一纨绔子弟纠缠,宋大人为救她,意外重伤。
宋楚念被宋大人及时救下,两人谈心后误会解除,只可惜,宋夫人早已不在,后悔也晚了,而宋大人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
宋大人临终前将宋楚念托付给他人,据说不是他的亲戚,也不是他的好友,而是一位时隔多年不见的——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