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夏道:“那些黑衣人的战力虽强,但我们人多,迟早会拖垮他们。只是那些蛊虫,它们不死不伤,倒是难缠。”
“我不知山上此时是何情况,若是各派家主无力抵抗那些黑衣人和那些蛊虫,逃出天虞山,这天虞山上剩下的活物可就你我两个有气的东西……”墨殇说着,拿着君子意轻轻一削,两只怵鹫被剁成了数片。
“你不是有仙剑吗?我们御剑离开这里不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智障把整个天虞山用仙法团团围住,想来是无法消除那些蛊虫,又怕它们逃出天虞山。那几派家主连手都无法对付的东西,单靠我的力量,根本无法应付。也就是说,若想在其他人意识到我们还在天虞山赶回来救我们之前,我们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先包肚子填饱。”
墨殇从地上捡起一片血淋淋的肉送到之夏的眼前,问“姑娘吃吗?”
“不吃”
之夏的话音刚落只见那墨殇将手中那块肉一把塞到嘴里,有滋有味的咀嚼了起来,嘴角满是那怵鹫肉上的黑血。
之夏看到墨殇这一派家主竟然生吃这种东西,只觉得浑身发冷,胃部绞痛,头皮炸裂。不由得向后靠了靠,头转到一边。
“姑娘竟可在不催发灵力的情况下使用法术,操控花草风场为你所用,不知姑娘这习的是何秘术?”
“秘术?”之夏一惊。
父亲曾经说过自己偷习法术之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如今墨殇这么问,之夏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
“我就是一个闺阁女子,墨公子说的我不明白。”之夏抑制着心中的不安,说道。
“在天扶村的墓园,若不是姑娘用法术牵制住那些蛊僵,我们也不能那么快脱困。适才在山上,若不是姑娘利用风场,冻住部分蛊僵,将大部分蛊僵吹走,我们六派之人此刻怕是都要葬身于此。”
“墨公子怕是看错了,这风雨草木乃是自然之法,岂是凡人所能操控的了的?”之夏驳道。
墨殇将地上被凌迟的怵鹫肉扔到一边,拿起君子意将怵鹫骨尸骨上残留着的肉糜削干净,将其掰成几根,解着腰带,一脸阴森地走到之夏面前。
之夏看着墨殇手中还滴着血的骨头,只觉得后背发凉,冷汗顺着额角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心此刻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她使劲向后,把着后面的石壁。
墨殇蹲下,抓住之夏的右腿。
“你要干什么?”之夏右脚不能动,左脚对着墨殇的腿狂踹。
“这畜生的骨头虽不比人骨坚硬,但也好过这一压就碎的枯枝。你的脚伤再不固定,怕真就要废了!”墨殇向后挪了挪,挪到了之夏脚尖够不到的地方,他将那些骨头上的血抹在自己的衣服上后,用手中的腰带将那些骨头固定在她的右脚处。
微微火苗,竟然暖透了无边的寒凉。
之夏从小就喜欢闯祸,自然地,她每日受伤的次数也是一双手也数不清的。母亲彭氏在时,母亲会站在她的身前为她遮风雨,会在她受伤之时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委屈不安,陪在她身边。而母亲不在了,父亲对她变得刻薄寡情,就算她受了再大的伤,父亲也不会过问。久而久之,之夏就算受了再大的伤,她也会默默的将自己的伤痛藏起来。
如今,在她无助的时候,竟然有一个人,给了她久违的温暖。一时间,之夏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脸开始肿了”墨殇看着之夏肿起来的右脸,指尖沾了些药膏,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啊,没事,过两天就好了”之夏只觉得墨殇所摸之处升起一丝微热。
墨殇道:“以后不要与萧家人起正面冲突。”
“你也觉得我是在胡闹?”之夏转头看着墨殇的双眼,失望的问。
墨殇笑了笑,道:“当然不是。每个生命不论高下,他们都有同等的生存权利。就像是我救冰儿,她于我来说并无益处,我救下她是因为我有资本与那些仙门家主为敌,墨氏不需要依附于任何门派。而你,若不是我们及时出现,你自己的命恐怕都要搭上,更别说救别人。”
之夏道:“我知自己没那能力与那些人抗衡,但我当下没有选择。那萧家人各个都是禽兽,堂堂的家主夫人怂恿手下的弟子凌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卓淩也不知修炼了什么邪门功法,浑身满是阴邪之气。若是那绮罗落在他们手中不管,她怕是会被折磨的不成样子,死在这荒山之上。”
墨殇问:“你说那卓淩浑身充斥着阴邪之气,什么意思?”
之夏放开抓着墨殇手腕的手,道:“我与那卓淩交手之时,他的仙剑和他本人就像是被戾气控制了一样,他整个人的仙法瞬间剧增了数倍,我根本无法抵抗。”
戾气?难道说他们修炼了阴诡之术?
墨殇想着。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之夏靠在石壁上,眼睛半睁半闭的看着墨殇在她眼前走来走去,也不知他在做什么。
直到她听到哐哐的撞击声。
她一转头只见无数蛊虫满嘴流着黑血,发疯似的撞击着墨殇在洞口设下的结界。
“你坐在这,拿着君子意,君子意的结界会保护你,那些蛊虫是不会近你身的。”墨殇说着,将君子意扔给之夏。
“那你呢?”
“我当然是要去干掉那些蛊虫了!难不成要在这等死吗?”
外面的蛊虫已近乎将结界咬断,蛊虫后面还围着数不清的蒙面人。身后已无退路,两人被困在这山洞中,除了冲出去,没有第二条路。
眨眼间,结界被破,成百上千的蛊虫张着血盆大口一股脑全涌了进来。身后那些蒙面人在蛊虫的掩护下瞬间到了墨殇的面前。
“要死……”墨殇赤手空拳与蒙面人对打的同时,又要避开不断扑上来的蛊虫。完全没有办法两面兼顾。
只见一个蒙面人趁着墨殇被前后夹击之时,一掌打到墨殇的肩胛处。那掌力将墨殇的半个身体震得酥麻,向后退了数米,直至一个硬长的东西抵在他的身后,他才重新找到平衡。
墨殇回头,顶着他的不是别的,正是他的君子意。
“墨殇,单靠你一人之力,怕是只能在这洞中死守,怕是挺不到天亮。这剑是你的,断不会任我差使。虽然我不知道操控自然之法的法术是正是邪,但我以为正邪应视人心。墨公子,我这条命,就拜托你了!”之夏说完,将墨殇护在身后。她看了一眼身后那些碎石,将所有的法力聚于右掌之间。
不知为何,她调动法力的同时,心口处的金丹突然变得燥热,心中被封印住的灵力正一点一点的冲破封印。一瞬间,将所有涌上来的灵力汇至两掌,催动着法力。一时间,外面的暴雨滴飞进洞内,夹着地上的碎石,直直打在那些蛊虫身上。外面的暴风顷刻间逆转了方向,那些碎石推着蛊虫飞出洞口几丈远。
墨殇见状,挥着君子意,趁着那些黑衣人蒙眼抵挡飞石的瞬间,一刀劈向前面打头阵的那排蒙面人身上。而后趁这些将倒下的蒙面人重心不稳之时,用力一掌打过去。一时间,打在那些将倒下的蒙面人身上的掌力和着之夏操控的暴风之力推着洞口的蒙面人都退了几步,退出了洞口。
“撤!”墨殇说着抱起之夏,越出洞口,用君子意的剑气,为那洞口设了一道结界。
之夏虽不知之夏为何要为那只有一堆白骨的洞穴设界,但想来也为了他心中的善念。
之夏从墨殇的怀中跳下,捡起蒙面人掉落的长剑。待她起身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右脚一时间酥麻难忍,连着脚筋处突突的乱跳。
“没事吧?”墨殇看着停在原地,捂着额角的之夏,一时慌了神。
那蒙面人趁机上前跃了两步,握紧君子意,意图将这剑抢到手里。
“大哥,这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看前面不要看我好吧!”之夏说着,将手中的剑刺向那蒙面人的胳膊。
只听那蒙面人捂着肩膀哀嚎了一声,一只血淋淋的胳膊掉落地上。墨殇一掌过去,只见那蒙面人嘴中喷出大滩鲜血,身体后倒。墨殇抬起右腿,照着那蒙面人的腹部猛踹一脚,那黑衣人瞬间就像一个不受控制的石球,摔飞了身后数名蒙面人。
旁边的蒙面人插空,持剑刺来。墨殇仰身后靠,君子意剑尖触地。他以君子意为支点,待那蒙面人刺来之时,反身跃到蒙面人背后,君子意直刺他的心脏。
之夏稍微安心的松了口气。
以墨殇的天资修为来说,若是只那些蒙面人,之夏大可以躲在一边,为墨殇加油助威即可。可如今后面还有数千只不死不伤的蛊虫,而他的灵力这一夜也已经消耗了大半,就算他墨殇再英勇神武,他也不可能将所有的蛊僵和蒙面人尽数消灭。
想到这,之夏的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咒化之术,在于离疏,离自然之结,疏世之表序,散无能之力。”
之夏一时间也管不了这声音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脑中。
但这声音却如醍醐灌顶,倒让之夏想到了破此眼下死局的方法。就像这个声音说的那样,巫咒之法,可以崩离自然间的联系,疏散表物的生存之序,更可以离散无法攻破的力量。如今,这些蛊虫集在一起,和二人之力法也无法消灭,那何不尝试着疏散呢?
之夏想着,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石头,放到腿上。她从头上拔出了一根簪子,犹豫了下,朝着心口,轻轻刺了进去。
墨殇见之夏似是中邪般,嘴不停地念着什么,也顾不上什么心法剑诀,全部灵力集于掌心。刹那间,地被炸开了一个洞,浓浓的烟让人无法视物。
“之夏,醒醒!”墨殇青筋怒暴,唾沫横飞的冲之夏大喊。右手紧紧的握住之夏还在流血的心口。
之夏本还以为墨殇是个聪颖从容,超脱凡俗之人,如今一看,倒和其他人一样,经不住大事。
“心头血所咒化出的傀儡人与常人无二异,有施咒者的灵气与血气。这蛊虫跟着我们,好像是因为我们身上的灵气与血气。我要用这些沾了心头血的傀儡人把那些蛊虫全部引开,让你能专心解决掉那些蒙面人。”之夏费力的将墨殇在她心口上的大手掰开,让血能顺利的流出。
“那些傀儡人会一点一点的消耗掉你的法力……”墨殇哭丧着脸看着之夏。
之夏知道墨殇是在关心担忧自己的安危。可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闺阁女子,也没生出什么玲珑玻璃心,反而比门中的师兄们过的都糙。
“与其担心我这可有可无的法力,倒不如想办法解决掉那些蒙面人”之夏的话音刚落,只见那些石头已经变成了十多名和之夏外貌一模一样的傀儡人。那些傀儡人朝着山的四面八方奔跑着,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别追我,救命!’,那场面,又惊悚又可笑。
一时间,蛊虫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分头在后面追着那些傀儡人分散着漫无目的的乱跑着。
墨殇拿起君子意,直冲着那些蒙面人砍过去,力度是适才的数倍,以至于那些蒙面人失去重心,不自觉地连连后退。之夏趁此机会,抽出袖带,将前面的那些人抽散,操控着那些傀儡人向那些蒙面人的地方跑去。一时间,那些蛊虫不分敌我的乱咬着,面前的蒙面人被咬的嗷嗷叫,乱作一团。
墨殇挥剑跳入骚乱的蒙面人群中。
大约半盏茶过去,雨渐渐停下。那些蒙面都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而那些蛊虫们,被残存的三四个傀儡人暂时引开。
墨殇用脚踹了踹那群蒙面人,发现其中竟然还有一个没死绝的。
“你是什么人?”
“从地狱中爬出之冤魂!”蒙面人道。
墨殇撕开那蒙面人的面具,只见这蒙面人脸部有一大片烧焦了的痕迹,脸已经失去了本来的形状。
墨殇不知为何,这烧焦的脸在这天虞山上给他一种透不过气的绝望感。他俯身摘下所有蒙面之人的面具,只见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大片焦痕。更让他窒息的是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活人。
“墨殇,你们以为一场大火就能将你们的罪恶抹去吗?早晚有一天,这天下的所有人都会为十年前在这里犯下的杀戮付出代价,我们会一直在这里诅咒着你们!”那男子的话刚说完,身上的魂魄便消散在这黑夜里。
十年前?十年前的杀戮?
难道?难道他们都是聂氏之人?
“墨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今天救了那些村民!”天扶村金晖寺中渡隐说过的话在墨殇耳边一遍一遍的回响。
墨殇看着面前这一张张扭曲的脸,一张张被火烧过的脸,手不能控制的颤抖。
他终于明白了天扶村的村民为何会被残忍地虐杀并被做成了蛊僵。
十二年前,在天扶村首先出现了数名村民被聂若怀用邪术杀害的案例,聂氏一朝之间成为众矢之的。换句话说,若是聂氏真有幸存者,那他们选择报复的对象,肯定就是天扶村。
可是,难道说这聂氏之人还有幸存的?或者有人将这些冤魂召回打到了别人的身上,就像天扶村那些村民一样?
墨殇正胡思乱想着,不知从何处飘来几声猛兽的嘶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