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这个时下是之夏最忙的时候,她不仅要在各个角落都贴上自己喜欢的红色饰物,还要忙着准备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以待除夕当天送去给各个师兄们以宽慰他们一年忍受着自己摧残的受伤的心。
而今,之夏也没有兴趣在准备什么,毕竟她如今舔着脸顶着兰家大小姐的名头,可私下却是人人喊打的聂氏罪人。她只能呆坐在房间里,看着师兄们自行张罗着,完全打不起精神。
“今日是除夕,还不赶紧起来拾掇拾掇自己!”说话间,兰荻松打开了房门,拎着一个红木匣子走进之夏的房间。
“有什么可拾掇的……”之夏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
“今日有贵客登门,你这蓬头垢面的,难免让人家笑话了去。”兰荻送说着,唤人来为之夏梳洗。
“贵客? 是墨殇来了吗?”之夏也不知怎想的,竟然脱口而出的是那墨殇的名字。
“墨宗主?月前墨宗主回山之时遇到一伙拜月残党的袭击,似乎受了伤……”
“受伤?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听到墨殇受伤,之夏下床的腿踉跄了一下。
那兰荻松看到之夏眼下的光景,愣了一下。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说的。”兰荻松道。
之夏问:“师兄,那墨宗主现在怎么样?”
“应该无事”兰荻松道。
“师兄你还没说呢,有什么贵客临门?”看到兰荻松有些抵触自己提及墨殇,之夏便不再继续。
“今夜萧逸单会带着萧柔嘉入山小住。”兰荻松道。
之夏气得摔了手中的发簪 “他娘的!这大过年的他来做什么?难道那萧逸单还想来找我算账不成!”
“算什么账,此次萧家来人,是来谈你师兄的亲事。”
“亲事?亲事!”之夏的性子一下被勾了起来,一激动,光脚踩着兰荻松的脚便跳了起来“难道说是要来谈萧柔嘉与师兄的亲事?”
她的腿上还有伤,一时没站稳,就要摔倒,还好兰荻松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你能不能淡定点,又不是给你说亲你激动什么!”兰荻松将之夏扶到桌边坐好,道“师兄此次也算是偿了愿。师父说萧柔嘉嫁过来之后你们总会碰到,我们有愧于萧家,他想让你主动给那萧柔嘉和萧逸单陪个不是……”
“赔什么不是?”之夏还没等兰荻松说完,怒问“什么叫有愧于萧家?
“先不说那廖枉善之死是否与你有关,之前你多次刁难萧家人和萧柔嘉,据说那萧小夫人在天虞山受了惊后,多年没再犯的心病最近常常复发。人家也都没与我们计较…….”
之夏耐着性子解释道:“师兄,我并没有刁难萧家人。是,我确实在萧柔嘉对着那金箬涵卖弄风骚之时开了个恶作剧,但那时她自找的。她明明与大师兄有婚约却不知检点,众目睽睽之下勾引别人。至于那萧小夫人,她一个仙门家主的夫人,不光指使手下扒光侍女的衣服抽打她,竟然还意图让手下凌辱侵犯别人,难道不该有人管吗?还是那兰宗主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兰荻松拍了拍兰之夏,温言细语道:“我知道你所做之事皆无不妥,可你也知道那萧逸单和萧柔嘉都是心胸狭窄之人。你师兄有多在意那萧柔嘉你是知道的。若你师兄真娶了那萧柔嘉,萧柔嘉和萧逸单对你的不满可是要全部发泄在你师兄身上的。”
之夏仍然觉得自己理直气壮,并未做错。可是兰荻松说的也并无道理。
那兰芜尘对萧柔嘉的爱已经到了痴的地步。在兰芜尘心中,他面相丑陋,根本配不上拥有天人之姿的萧柔嘉。所以,来日两个人若结合欢好,那他肯定是对那萧柔嘉言听计从。若是萧柔嘉真的把对自己的怨恨撒到兰芜尘的身上,想来若是萧柔嘉要他为了她死,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之夏拿起梳子,梳着头,问道:“萧柔嘉他们什么时候入山?”
兰荻松道:“师父已经出山去迎,想来现在应该正往山上走!”
之夏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在里面翻了半天,以前觉得好看的朱钗此刻看上去却是夸张难看的要命。
兰荻松道:“怎么了?”
之夏将抽夹推进去,道:“没什么,不想给他们脸。”
兰荻松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玉雕梅素簪,放到桌上,笑道:“这个是我那日在大街上无意中看到的,你看喜欢吗?”
之夏拿起那只毫无手感轻飘飘的白玉雕梅素簪,摸了摸那簪头上的碎白玉。那白玉亮的透光,一看就是假的。簪上雕着的梅花也是七扭八歪的,做工极差。
“在地摊上买的,想来是西贝货,还是算了,让外人看去跌了兰氏的人。”兰荻松说着,就要去拿回那素簪。
“干嘛呢,现在反悔可是晚了!”之夏说着,将白玉雕梅素簪快准狠的藏在身后。
兰荻松笑道:“你喜欢就带着,我去叫苄儿过来给你化妆。”
之夏赶忙拉住兰荻松。
她本就不是什么大小姐,若不是侥幸被兰珏枫收养,稀里糊涂的顶着那顶仙门家主独女的帽子养尊处优的混日子,早就被乱刀砍死成为人们踩在脚下的狗了。
“别麻烦她了,我记得你小时候给我束过发,你帮我随意扎起来别给兰家丢人就好。”之夏说着,将梳子递到兰荻松手上。
本来以为兰荻松是个大男人,没扯断头发把头发扎起来就已是万幸了。可谁知,之夏的头发经过兰荻松一梳,倒比平日里更好看了些。
山门前,站着超过大半的师兄们。已近年末岁末,寒风刺骨,师兄们的鼻尖以及手都已经冻得通红。
“怎么回事?他们人呢?”之夏问。
旁边的师兄答道:“适才师父遣人来说萧小姐身体不适,故而马车在路上耽搁了一会,现在,已经快马加鞭的赶来了!”
“这是故意给我们下马威是吗!”之夏想着,心里憋着大大的不快。不过眼下师兄们都没说什么,她也不想再为兰氏惹什么麻烦,便也压住了内心的怒气,等在山门口。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安静的乾莱山终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之夏抖了抖肩,在兰荻松的搀扶下往山下走。
大概走到了半山腰,之夏看到那萧逸单和萧柔嘉的轿子停到了山下。
兰珏枫下马,待萧逸单的侍从们将轿子降下,他走上前,替萧逸单掀开轿帘。而兰芜尘则是下马直奔萧柔嘉的轿旁,眼巴巴的等着萧柔嘉出来。
之夏虽不喜欢他们两个人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但她也知道两个人都各有各的顾虑,一个身上担着十数年的等待,一个身上担着一个门派的未来。
之夏在 兰荻松的搀扶下快走了几步,在那萧柔嘉千呼万唤始出来之前,来到了山下。
见到之夏下山,兰珏枫惊了一下,想来他是没想到她会乖乖地下来。
看到之夏,萧逸单一脸愧疚:“都是小女身子不争气,让诸位屈尊在此等了这么久,罪过,罪过啊!”说着,他向候在山下的兰氏弟子作揖。
之夏看了一眼萧逸单虚伪的表情,本想怼回去,可是还是咽了下去,硬挤出了一抹微笑,扶起萧逸单,道:“没事,萧伯伯不用介怀。”
兰珏枫道:“萧宗主,我们先上山吧!”
“兰伯伯,咳咳……”那萧柔嘉一副柔若无骨的样子,满眼带泪的看着兰珏枫,“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一下。”
之夏也不知道兰芜尘到底喜欢萧柔嘉哪点,就这一副装出来的柔弱感,实在是让她看上去汗毛直立,反胃恶心。
兰珏枫道:“那我让芜尘带你去客房休息下,你需要什么就和她说,让他给你拿!”
萧柔嘉柔声道:“不用麻烦兰公子,这一路折腾的,兰公子想来也已疲累了。”说完,萧柔嘉转头看向之夏。
“那离儿,你去带萧小姐去她的房间。”兰珏枫对之夏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胡闹。
兰珏枫带着萧逸单上去之后,之夏带着萧柔嘉拐去她的客房。
“这乾莱山就是比不上晋阳城,天气干冷,饭菜也是糙的很。也是怪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劳累了姑娘在外面等了那么久。我看姑娘的手都冻红了,要不我把我的汤婆子给姑娘,姑娘暖暖手吧!”
那萧柔嘉嘴上说是要把汤婆子给自己,可她两个手紧紧的插在一起,抱着那汤婆子丝毫没有让出的意思。
之夏也不知道萧柔嘉这是在跟自己炫耀她那鎏金萃玉的汤婆子,还是在有意的恶心自己。看着她那虚伪的样子,之夏恨不得将旁边侍女手中那个大包裹一把招呼在萧柔嘉脸上。
可为了兰芜尘,之夏还是忍住了。她笑了笑,道:“无妨,萧姑娘头一次来此,难免会觉得不适。姑娘有需要就告诉我,我们兰氏会尽量满足姑娘的所有要求的。”
萧柔嘉未料到之夏的反应能够如此淡然,她微怔了一会,笑道:“看来兰姑娘真真是偏爱你的那个师兄啊!”
“那是我们所有人的师兄,我们对他自是敬重有加。他既然喜欢萧姑娘,那么爱屋及乌,我们兰氏自然不会亏待了姑娘。”之夏道:“有一句忠告,不知道姑娘想不想听。”
萧柔嘉道:“兰姑娘请讲。”
之夏道:“话不说尽有余地,事不做尽有余路。之前种种,若是姑娘觉得我做的有何不妥,我给姑娘道歉。如今,姑娘既已入山,日后自是要与我师兄举案齐眉的,还望姑娘说话做事都能三思而后行。”
萧柔嘉笑着,走到之夏的身边,附耳轻言:“姑娘可要看好他。”
当晚,兰珏枫在长汀阁摆下宴席,为萧逸单和萧柔嘉接风洗尘。
原定酉时三刻开席,可萧逸单迟迟未到。派去询问的弟子被守在萧逸单客房门口的萧氏弟子拦住,说是萧逸单正在休息。及至戌时,那萧逸单仍未出门。
兰荻松问:“师父,是否要派人再去请一趟?”
兰珏枫道:“不必,再等等吧,去把菜再热一遍。”
酉时三刻,萧逸单姗姗来迟。来晚了,萧逸单自是要赔罪的。他在那磨叽了半天,在兰珏枫多次推让下,坐上了主位。
台下的歌舞甚是无趣,兰珏枫又不让之夏喝酒,她坐在台下,实在是无聊透顶,低头掰着松子,用松子堆山玩。松子各个胖的流油根本堆不住,没办法,她只能用唾沫把它们粘起来。
“喂喂~”旁边的兰荻松一直在叫她。
眼看着松子塔马上要堆成了,之夏哪有时间搭理他。她皱了皱眉,安心的沾着松子。
“喂喂!”耳边又传来了兰荻松的噪音。更气人的是,兰荻松见她不理自己竟然推了把之夏面前的桌子。这下可好,好不容易堆在一起的松子塔瞬间倾塌。
之夏本就堵着气没地方撒,偏偏兰荻松不识好歹,自己往枪口上撞。她扔掉手中的松子,腾地起身,冲着兰荻松大喊“没看我正忙着呢嘛!”
之夏没有控制住音量,所有人都看向他们这边。
兰珏枫怒拍桌子,怒道“你给我过来!”
之夏白了一眼兰荻松,一瘸一拐地走到兰珏枫桌前跪下。
兰珏枫:“你萧叔叔叫你了多少声,你耳朵聋了是吧!”
听了兰珏枫的话,之夏才反应过来兰荻松刚才是想提醒自己。
“兰宗主消消气。”萧逸单拉住兰珏枫的手,劝道“这倒是我的错了。”
兰之夏看向萧逸单,致歉道“萧伯伯,我最近耳朵不好使,没听到您叫我。”
“无妨,我叫你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萧逸单走上前,扶起之夏:“听说懒姑娘与芜尘如同亲兄妹般亲近。芜尘与柔儿成亲后,兰氏与萧氏便是一家人了。在此之前,作为长辈,我想送给兰姑娘一份礼物。”
萧逸单说着,旁边的弟子端上了一个绣着金龙的剑匣。
之夏好奇道:“里面是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