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铅云仿若一块沉重的幕布,沉甸甸地低垂着,将天空压得愈发低矮。冷风恰似尖锐的钢针,毫无阻碍地肆意穿透这座破落小院的每一处角落。小院里,几株枯瘦的树木在风中瑟瑟发抖,枝干相互碰撞,发出微弱而凄凉的声响。
屋内,林夏娘亲姜氏正坐在昏暗的堂屋,身旁的窗户糊着的纸早已破败不堪,寒风从中呼啸而过,发出 “呜呜” 的哀号。姜氏就着那昏黄黯淡、随时可能熄灭的光线,全神贯注地缝补着一件旧衣衫,那衣衫上补丁摞补丁,每一针每一线都缝进了岁月的艰难与生活的无奈。
这时,一阵略显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院死一般的宁静。“嫂子,嫂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二婶娘吕氏那带着哭腔、颤抖不已的声音远远传来,仿佛被寒风吹得七零八落。
姜氏放下手中针线,抬眼望去,只见吕氏和堂妹林雯脚步匆匆地走进堂屋。
吕氏的头发凌乱得如同被狂风肆虐过的荒草,几缕发丝肆意飞舞,在灰暗的背景下更显狼狈。她的脸色蜡黄,仿若被抽干了生机,眼神中满是近乎绝望的焦急与无助,仿佛在这冰天雪地中迷失方向的羔羊。
林雯则收起以前大小姐的做派,怯生生地跟在母亲身后,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身上的衣衫单薄破旧,在寒风中无力地飘动,每一丝寒意都能轻易穿透,令她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姜氏赶忙起身,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他二婶,这是咋了?瞧你急成这样。”
吕氏一把握住姜氏的手,那双手粗糙干裂,如同冬日里的枯树皮,紧接着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涕泪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哭诉起来:“嫂子啊,你可要救救我们娘俩!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家里已经断粮好几天了,我和雯儿都快饿昏了。”
说着,她猛地拉过一旁的林雯,动作中满是焦急与无奈,“你看看这孩子,都瘦成啥样了。”
林雯低着头,心里埋藏着很大的怨恨,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轻轻咬着嘴唇,那嘴唇已因寒冷和饥饿变得干裂起皮。她瘦弱的身躯在母亲的拉扯下摇晃了几下,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姜氏见状,心中一阵酸楚,眼眶也微微泛红,连忙扶起吕氏,说道:“他二婶,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吕氏一边用那满是补丁的衣袖抹着眼泪,一边继续诉苦:“嫂子,自从林春被征兵后,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没本事撑起这个家。地里收成不好,又没钱,家里的存粮早就见底了。我四处去借,可大家都自顾不暇,那些平日里还能说上话的邻居,如今也都紧闭家门,不肯帮衬。嫂子,你心善,看在咱们是一家人的份上,求你给我们点粮食吧,不然我和雯儿真的要饿死了。”
姜氏皱着眉头,面露难色。她深知如今被流放,一家人都只能小心翼翼地生活,不能暴露任何异常,否则可能招来更大的灾祸。可看着吕氏和林雯这副可怜至极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心拒绝。
正犹豫间,吕氏再次扑通跪下,抱住姜氏的腿,哭喊道:“嫂子,你就当救救我们这两条命吧,日后若有出头之日,我一定加倍报答你。哪怕是做牛做马,我也绝不食言。”
林雯也跟着跪下,声音带着哭腔,那声音稚嫩却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大娘,求您了,我和娘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晚上睡觉都饿得睡不着,梦里都是吃的……”
姜氏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他二婶,快起来。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挨饿。只是如今这年月,粮食珍贵,我能给的也不多,希望你们能体谅。”
吕氏和林雯听闻,眼中燃起希望之光,那光芒在灰暗的眼眸中显得格外耀眼,仿若绝境中的人看到了一丝生机。吕氏忙不迭点头,脑袋如同捣蒜一般:“够了够了,嫂子,只要能救我们娘俩,您给多少都是恩情。哪怕只有一口吃的,也能让我们多撑一天。”
姜氏转身走进里屋,那脚步略显沉重,心中满是纠结。不一会儿,她拿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着一些杂粮,这些杂粮在如今可是极为珍贵的物资。
她递给吕氏,叮嘱道:“他二婶,这些你先拿去应急,省着点吃,看能不能撑到熬过这段艰难日子。”
吕氏双手颤抖着接过布袋,那双手因为激动和寒冷抖得如同筛糠,她将布袋紧紧抱在怀里,如获至宝,千恩万谢:“嫂子,你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呐,大恩大德,我和雯儿没齿难忘。等日后日子好了,我们一定好好报答您。”
说罢,拉着林雯再次向姜氏磕头致谢,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母女俩转身,在寒风中匆匆离去,身影在漫天风雪中显得愈发渺小、单薄,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无情的寒冬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