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定襄城并不萧条。
和长安城不同,此地并没有宵禁的规矩。
街道上偶尔还能看到行人,给这座城市添了一丝人气。
今晚的榭香阁悬灯结彩,门户紧闭。
为了给王玄策接风,李恪命榭香阁准备了晚宴。
薛仁贵、程处默、尉迟宝林、何时、契苾何力等人皆在应邀之列。
“今日玄策自漠北而归,实乃我蜀王府大喜。”
“来来来,今夜不醉不归啊。”
李恪先给自己满上一杯醉长安,旋即举杯一饮而尽。
一杯醉长安下去,接风的感觉立马就上来了。
“好!”尉迟宝林大喊一声。
“王总管,这杯酒我尉迟宝林先干了。”
他也是个直性子,上来二话不说直接干了一杯。
一口闷,随后他才说道:“上次分别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好好认识。”
“没想到转眼之间,王总管就把薛延陀拿下了。”
“此等赫赫战功,简直让我等汗颜呐。”
说话间,尉迟宝林眼神中露出羡慕、向往的神色。
身为武将之子,他对传说中的封狼居胥有着莫名的执念。
他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争着抢着去薛延陀。
闻言,王玄策急忙起身回敬:“宝林兄,谬赞了。”
对方是鄂国公之子,他不敢怠慢。
“王总管,我是程处默,家父程咬金。”
程处默也跟着敬酒,都是一口闷的节奏。
“话不多说,感情都在这杯酒里。”
“我干了,你随意!”
“……”
俗话说得好,喝酒是男人之间快速拉近感情的最佳方式。
不论是在后世,还是在大唐,自古皆如是。
一番推杯换盏下来,几人之间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玄策兄,漠北那边比起我大唐来如何?”
王玄策放下手中的酒杯,摇了摇头,道:“冷!寒冷彻骨!”
“虽然此时已是春季,可库伦依旧有积雪。”
他苦笑着露了露自己的手,说道:
“看我的手就能想到有多冷,都被冻成这样了。”
“有这么夸张吗?”尉迟宝林愣住了。
王玄策手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红肿,有几根手指肿得跟萝卜似的,看上去格外瘆人。
他只知道北疆的冬天是挺冷的,可现在春天万物复苏了,漠北竟还有积雪。
李恪也有些感慨,他没想到王玄策竟吃了这么大的苦。
那一块块红肿分明是冻疮,发作起来痒的很。
见大家都很惊奇,李恪顺便给大家作了一番科普。
“漠北纬度偏高,而库伦又处于海拔900-1500米的高原上。”
“双重因素叠加之下,库伦气候寒冷就再正常不过了。”
“纬度?”
“海拔?”
众人满脸疑惑,根本不明白此等名词,相顾无言。
“嗨,这些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
“总之漠北地区气候寒冷,若没有保暖措施,确实不太适合人居住。”
后世东北农村入了冬都得烧炕,否则就是铁打的也扛不住。
为了避免大家刨根问底,李恪巧妙地转移话题。
“玄策,听说你此番带回了很多羊毛和动物皮毛?”
“是的殿下,那边的皮毛确实多,尤其是黑熊的。”
王玄策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各种信息。
“殿下你看,这是我这段时间的收购记录,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毛皮。”
“这些毛皮若是能处理好,可是大唐贵族的最爱呢。”
见状,其他人也好奇地凑上来观看。
尤其是契苾何力,此时的他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发现了蜀王府这群人的共性:随身带本。
“这么猛的吗?那些牧民还猎杀黑熊?”
闻言,在座的某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大唐打猎之风盛行,能亲手猎杀黑熊那种庞然大物,想想就刺激。
“不过那边物资极其匮乏,咱们带过去的雪花盐格外受欢迎。”
“另外,粮食、保暖衣物也是紧俏物资,都很受牧民喜欢。”
王玄策将本子递给李恪,顺道自己又总结了一番。
“何力,那接下来你们就多带这些物资去交易。”
“另外,茶砖也可以带上一些。”
“牧民们长期吃肉,用茶砖煮水喝了可以预防口疮。”
根据王玄策带回的消息,李恪当即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王玄策此行回归,短时间内是不会出去了。
至于薛延陀那边的贸易,以后就交给契苾部负责了。
“是。”契苾何力应道。
“对了殿下,库伦那边帐篷不够,此行最好能带上一些营帐。”王玄策提醒道。
“嗯,等定襄城建设完毕,那边也建设一番吧。”李恪点了点头。
库伦是必须建设的,而且必须驻军镇守,否则无法抵御来自北方的威胁。
北方的老毛子,目前虽然并未出现,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来犯?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何时提醒道:“殿下,这一批补给已经到了。”
“真珠可汗那些人,也是时候安排了。”
他这么一提醒,李恪才想到玻璃狼还在制作中。
也不知道王沁大师制作出来了没有。
那玩意儿可有大用呢!
必须得让真珠可汗带到三国去。
“何时,明天记得提醒本王去玻璃作坊。”
“是。”
“嗨,不谈那些,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
话音落下,众人再次觥筹交错起来。
……
定襄城某个院落。
这里正是真珠可汗兄弟俩的住所。
一盏烛火亮着,两道人影相对而坐。
时而举杯共饮,时而划着醉拳,似乎是在讨论什么。
“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桌子上摆着一大盘羊肉,醉长安自然是少不了的。
“还不知道,殿下之前说等物资一到就出发。”
“现在定襄城大兴土木,物资补充可能有困难吧。”
“想来蜀王殿下自有安排,反正我不急。”
“在这里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日子倒也过得潇洒。”
乙失夷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的他,不像是野心勃勃的真珠可汗,反而更像一个摆烂的酒鬼。
脸上少了几分自信,多了几分颓然。
“话是这么说,那你自己总得有个大体的规划吧?!”
“殿下想借你之手来夺下奚、契丹、霫[xi ]三国。”
“若是你自己有计划,能够早日拿下,说不定还能得到殿下赏识。”
见乙失夷男整日借酒消愁,统特勒心里很矛盾。
既看不惯哥哥之前的利欲熏心、目空一切;
又见不得他现在这般醉生梦死、一蹶不振。
“扯淡,别自欺欺人了!”
“咱们是叛徒,叛徒懂吗?”
乙失夷男歇斯底里地吼道,整个人醉醺醺的。
“蜀王殿下也就是看我还有点利用价值,这才留我一命。”
“况且你莫要忘了,我们不是唐人!”
“唐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就以咱们的身份,注定不可能得到赏识。”
也许是从高高在上的可汗变成了阶下囚,心理落差太大;
亦或者是郁郁不得志,酒后胡言,乙失夷男竟发起了酒疯。
啪—!
统特勒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乙失夷男脸上。
兴许是力道过大,乙失夷男竟直接仰头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