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青石板路泛着冷光,林远把摩托车停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时,裤脚还在滴着水。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回龙隐村,后视镜里映出父亲临别时紧锁的眉头——自从母亲在村口那口老井边失踪后,老人家就整日守着泛黄的寻人启事,镜片后的目光总带着些许疯癫。
";远娃子!";村口杂货铺的刘阿婆突然探出头来,枯枝般的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快去看看你家老宅!";林远的心猛地一揪,老宅在村东头第三棵槐树下,那座青砖灰瓦的建筑已经整整五十年没人住了。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树干上被人用刀刻满了奇怪的符号。林远用手机拍下照片,放大后赫然发现那些符号竟是排列整齐的生辰八字,中间那个名字让他瞳孔骤缩——正是三十年前在此上吊的刘寡妇。
老宅的锁早已锈死,林远用石头砸开窗棂时,月光正巧照在堂屋中央的八仙桌上。桌上放着半碗冷掉的野菜粥,粥碗边沿还粘着几粒未化的米粒,仿佛有人刚刚用过餐。后院的柴房传来轻微的响动,林远抄起墙角的锄头慢慢靠近。腐朽的木门在推力下发出濒死的呻吟,借着月光,他看见井台边的石臼里盛着半筐野果,果核散落一地,像极了某种神秘的图腾。当他颤抖着趴在井口往下看时,漆黑的井水里浮着两团幽蓝的光,那光影的轮廓分明是母亲失踪时穿的碎花布鞋。
";三儿,回家吃饭了。";井底突然传来母亲的声音,林远手中的锄头";哐当";坠地。他想起三天前在村卫生所遇到的怪事——那个得了";稻草人症候群";的阿广,发病时嘴里念叨的也是同样的话。当时黄医生试图用镇静剂控制病人,却眼睁睁看着对方在众目睽睽下变成一具僵硬的稻草人。林远突然想起老宅后院那棵歪脖子槐树,树洞里似乎总藏着什么东西。他冲回老宅,用铁锨撬开树根的泥土,一具裹着红嫁衣的骷髅赫然出现,嫁衣上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与母亲失踪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村里的刘半仙被请来做法时,井水突然沸腾起来。林远看着水面浮现的影像,终于明白母亲为何会出现在井底——三十年前,刘寡妇因被诬陷偷盗自尽,怨气未散的魂魄附身在槐树上,借母亲寻找女儿时泄露的执念,将她困在了阴阳交界之地。刘半仙点燃三支香,香火在井口摇曳出诡异的弧度。林远颤抖着取出母亲藏在嫁妆箱底的玉簪,簪尾的月牙纹路与井水中的倒影完美重合。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老宅时,井水恢复了平静。林远将玉簪轻轻放入井中,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仿佛有位红衣女子在水中梳妆。刘阿婆在门外喊他喝粥,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惊起一群寒鸦。回城的路上,林远把玉簪埋在了村口的老槐树下。手机突然震动,是父亲发来的视频请求,镜头里母亲正坐在餐桌前,给窗台上的绿萝浇水,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恍若隔世。
然而,林远不知道的是,村口那片被填平的老坟地,此刻正渗出浑浊的污水。三十年前被红卫兵挖开的墓碑群,在连日暴雨的冲刷下,碑文上的名字正一个接一个显现——那些被强行迁葬的孤魂野鬼,终于找到了重返人间的通道。而村卫生所的黄医生,在整理患者资料时,发现所有";稻草人症候群";患者的死亡时间,都精确对应着月圆之夜。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些死者生前都曾在老槐树下见过红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