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烘炉烈焰
正月十八，王炉石的订婚宴。
现场非常热闹，和婚礼也没什么差别。
整个宴会厅被布置得喜庆而又温馨。红通通的灯笼高高挂起，五颜六色的气球飘在天花板上，垂下许多彩带，每一条彩带的尾端都挂着写满祝福语的花笺。
花艺设计大胆创新，把宴会厅摆设成花园，一株十五年的茶花树盛放着殷红的花朵，树下摆着代表新人的一对穿着医师服和护士服的毛绒大熊。
进入宴会厅，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就在这时，一道亮丽的身影出现在了宴会厅门口。她身着一袭华丽的露背晚礼服，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和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美若天仙。然而，当在场的人们看到她时，全都愣住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曾经是王炉石的前女友。
谢雪萤快走几步，一下顿住脚步。
陈梦古拉住她的手。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她刚才第一眼看去吓得心脏快停了，还以为是何苗呢。
还好不是。
不过话说，这是谁啊？
陈梦古脸色难看极了，他推着谢雪萤去宴会厅里边，让她找个安全地方坐好。
他转头去找王炉石，把他拉过来。
王炉石正和人说话，被拉走，便让未婚妻去招待。
宴会厅门口气氛诡异，他拨开人群走过去，也愣了下。
“你结婚了？你居然结婚了？”
那女人名叫蓝雪，是王炉石在何苗之前的女朋友，严格来说，其实也不是情侣。
蓝雪是有夫之妇，还有孩子，是滑雪摔伤，去王炉石的诊所做整形认识了他，其后俩人勾搭上。
但很快，在陈梦古的安排下，王炉石认识了何苗，直接一个短信跟蓝雪分手。
蓝雪后来找过几次王炉石，都没见到人，她故意去诊所堵人，还被他老公追打。
那之后，蓝雪离了婚，孩子给了前夫。
她拍了离婚证的照片发给王炉石，说：有谁会像我这样付出？你欠我一辈子！
王炉石没理她，拉黑。
可是，蓝雪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王炉石订婚的消息，竟然直接来到喜宴上！
“我是决定结婚，你来喝杯喜酒我当然欢迎，如果你有其他想法，还是不必了。”
“凭什么？”蓝雪眼神疯狂：“我为你付出了一切，我比不上那些干巴巴的小丫头？我在你诊所花了上百万，都是为了你，有谁会像我这样对你？”
王炉石扶了扶额头。
“你在我诊所的消费是你个人整形的正常支出，我是整形医院医生，不是会所男模。你的那些男模拿了你成千上百万，他们结婚，你个个都要去闹吗？我没有让你离婚，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没有要你为我做什么，你觉得我欠你的，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陈梦古观察蓝雪的神态，觉得她很不正常，一把拉住王炉石到自己身后，给两个朋友使眼色。
朋友们把王炉石拉到身后。
就在此时，小凯走进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去看蓝雪。
“这位是女方亲友吗？”
“你给我过来！”陈梦古喊他一声：“别多话！”
小凯抬头一看，一大堆人面色紧张，他才如梦方醒，跌跌撞撞跑去陈梦古身后。
“要干什么呀？前女友大闹订婚典礼吗？”
陈梦古掏出证件亮出来。
“女士，请你冷静。”
蓝雪嗤笑一声。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就你，我一个电话能让你失业，让你在哈尔滨混不下去，你信不信？”
“我还真不信了！”陈梦古来了狠劲，但极力压着情绪，抬手比着外面：“现在，请你离开，这是第一次警告！”
小凯感觉手臂被拉扯了下，回头一看，是谢雪萤。
“姐，这是咋回事啊？”
“别问了，报警吧。”
“梦古不就是警察嘛。”
谢雪萤拧他一把：“你快点！”
小凯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拿出手机，手有点抖，哆哆嗦嗦按110。
亲家那边神色不是特别好，护着自己女儿到隔壁休息室。
王炉石的父亲从国外赶回来的航班延误了，只有他母亲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哭哭啼啼的，陈万方和胡玉凤跟过去帮忙。
小凯的爸爸妈妈在人群中找到他，赶紧拉住。
“你是新郎，马上要结婚，别去凑热闹，万一把你碰伤了怎么办？”
小凯推推他爸。
“没事没事，你们去帮帮王老师。”
蓝雪立刻拿出手机，但她不是要打电话，手机壳里藏着一把手术刀！
她把手术刀抽出来，一下横在自己的脖颈上！
“你冷静！”
陈梦古一下把身后的人群推开，自己上前。
“女士，事已至此，不要再想不开了。你离了婚，但是你还有孩子呀。你想想孩子，将来他和别人提起自己的母亲，是很骄傲的还是很羞愧的，你完全不在乎吗？”
“我已经让他没面子了，我也不想活了。我不活，谁也别想好。是他勾引了我，凭什么他甩甩手就走。我婚姻破碎，家庭不幸，凭什么他像没事人似的结婚成家？今天我跟他必须死一个！”
“你要是做出不当行为，将来你的孩子一生都会受到影响。但如果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的。”
陈梦古双手撑开，一边说着，一边悄悄上前。
“姐姐，我看你身上的首饰都挺漂亮的，想你也是个爱美的人。割喉自杀是电视剧里演出的把戏，真的自杀是不会那么快就死的，很容易就能被抢救回来。你看你现在的脖子修长又优美，像白天鹅似的，一丝皱纹也没有，可是如果一刀下去，要缝合好几层，会留下特别丑的伤疤，可能还会影响说话发音，到时候你再出门就得拿个丝巾遮着，多难看呀。”
蓝雪手有些抖，显然是有些动摇。
陈梦古又上前一步。
“你再想想，如果你真的死了，多不值啊！王炉石迎娶新人，人家小两口关起门来过日子。你的事，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所有人忘记的。你得好好活着啊。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有钱，而王炉石都快三十了，就是个豆腐渣，这样的男人，姐姐你想要，一抓一大把。要不然你看我行吗？我才二十五。”
蓝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呸，你二十六了！”
陈梦古笑起来，指着自己，只能点头，无法辩解。
“那……那有二十五的，别说二十五，就是十八九的，还不多的是？我姥家有个弟弟，才十七，比我帅好几倍！”
趁此时机，陈梦古猛地上前，一把扑住蓝雪，使劲抓着她握着刀子的手，往地上一敲！
刀子脱手，他赶紧一把把刀子抓起来，反手丢给身后的人。
蓝雪仰面朝天，唯有哭泣。
“我不会放手的，凭什么，我不甘心。我们曾经那么好，怎么他说不要就不要？想娶新人，可以，但我绝不会让他好过，我有的是时间，有的是钱，我一定会搞得他家破人亡！”
陈梦古穿着便装，身上没戴手铐，只能扭住蓝雪的手。
“你再多说一句，就不是寻衅滋事能包得住的了！”
“放开她吧！”
王炉石走了过来。
陈梦古惊讶地看见，那把被他丢掉的手术刀就在王炉石手中！
“你别冲动！小凯！刚子！快按住他！”
小凯被他爸妈死死拉着，刚子试了一下，王炉石立刻拿刀指着他。
“你别过来，这事总得有个了结！”
王炉石看向蓝雪：“从前是我罪孽深重，我只管游戏人间，不管别人死活，今天你来，也好，就当是我的报应。”
王炉石视线上移，看向陈梦古。
“梦古，你是我最好的哥们，我能活这么久，全靠你了。你和姐姐好好的，记得去看心理医生。”
“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呀？”陈梦古语气放轻，努力笑起来：“就算是去看心理医生，我可不想自己去，你得陪我一起。你先把刀放下，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咱们小时候荒唐的事多了，我小时候还拿刀砍过石头呢，现在还不是当了警察？”
王炉石笑了，却摇了摇头。
“放开她吧，她的脊椎受过伤，这样躺在冰凉的地上，会旧伤发作的。”
蓝雪一下就哭出来，刚才还狠命挣扎，现在却一动也不动了。一个人曾经对你温言细语，抚平你所有的伤痕，但是当你倾心相许，他却说走就走，这怎么能让人受得了？而在你最恨他的时候，他却还记得你受过的伤，真是让人恨都恨不起来。
“你死我也死，到那边，我陪着你。”
“那还是大可不必。”王炉石说：“你老公联系过我，只要你愿意回头，他和孩子还是会重新接纳你的。”
蓝雪犹豫了。
陈梦古不敢轻易放手，但是把蓝雪扶了起来。
就在此时，人群一声惊呼！
陈梦古猝然回头，就见王炉石手腕一转，手术刀直接扎进自己胸膛里！
他一下没按住蓝雪，蓝雪猛地起身就过去。
陈梦古立即扑去，把蓝雪按住！
“不要啊！”
蓝雪哭得凄厉无比！
王炉石还站着，没有人敢靠近他。
手术刀锋利，直接刺入胸膛，他呼吸都是血沫。
然而他在笑，笑容很释然。
“我常常在想，人活于世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曾经也有一颗立志向上的心，也救了很多人，可是事到临头，我自己的恩师就死在我面前，我救不了他。也许，有一天我也会那样。人常说，治病救人是积德行善，可往往医生最苦最累死得最惨。也许，活在人世间本身就是惩罚。快乐如昙花一现，痛苦恒久绵长。过往种种，你也不必太执着了，我对你好，只是我想从你这里获得快乐的手段，不是我真的爱你。你还有回头的机会，还有未来。这一刀，就当我还给你。”
蓝雪嚎啕大哭。
“我不想要你死……我从没有想让你死……”
小凯挣脱爸妈冲过来，接住了王炉石。
刚子如梦初醒，也过来，大喊着：“叫救护车！”
人群炸开，这时候，王炉石的未婚妻从休息室冲出来。
谢雪萤一把拉住她，用力抱住。
“你别过去，你冷静！”
那女孩没有不冷静的意思，她拍着谢雪萤的手，让她放开。
“我是护士！”
谢雪萤一下反应过来，大喊一声陈梦古，让他把蓝雪带到一边去，反手一把拉住未婚妻，推开人群上前。
人群被冲开，未婚妻跪在地上接住王炉石，有条不紊地进行抢救。
王炉石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你别、别救我了，趁着我们没有领证，你……你换个人……”
“别说话！”
未婚妻解开王炉石的礼服检查，突然愣了下。但是她什么都没说，还是在继续抢救。
趁着低头的空隙，她在王炉石的耳边咬牙低语。
“你不是外科医生嘛，你来真的？”
王炉石忽然笑了，鲜血从嘴角涌出。
“我从不骗人……”
“可是你骗了我，你让我怎么办？”
王炉石彻底愣住，脸上一凉，是未婚妻的眼泪滴下来。
“对不起。”
在意识的最后时刻，他摸索到未婚妻的红裙的一角，用力抓住。
处理完王炉石的事，陈梦古回家，已经很晚了。
他轻手轻脚，害怕弄出声音惊醒了谢雪萤。
客厅的灯光亮起，谢雪萤就在沙发上坐着。
“怎么样？”谢雪萤欠起身子，急切地追问。
陈梦古换了拖鞋，脱了外衣，走到沙发边，抱住谢雪萤，埋首在她颈侧，眼泪这才流出来。
“姐……”
虽然救护车来得很快，可是王炉石没有被抢救回来，他的生命就定格在被算好的良辰吉日。
在他的住处，找到了很多的精神药品，还有各种各样的药，止疼的、抗过敏的、治胃病的、治牙疼的。其实这些病都不是真实的，而是抑郁症的躯体化表现。
而在客厅花格子的一个显眼位置，有他和导师的合照。
“其实，他每天都过得很痛苦，早就不想活了。结婚，只是为了给父母一个交代。”
谢雪萤深吸一口气，抱住陈梦古，她哭得很伤心，她拉着陈梦古的手，一定要他再去看看心理医生。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陈梦古抱紧谢雪萤，亲吻落在鬓边。
“我永远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