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妮娅大人。”
忽然,一名骑士低声咳嗽,唤住了她的名字。
阿妮娅回头,目光骤然变冷,扫向那人。
尤安跟随她一路以来,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眼神。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由我来决定。”
“可是……如果迪尔蒙德大人知道了……”
“让他知道又如何?不如说,干脆让他亲自来听吧。”
阿妮娅的视线转向一侧的通道。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骑士,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从下水道旁的地道走来。
他的脸上布满深深的伤痕,每一道疤痕,似乎都承载着一段战场上的血腥记忆。
他一看到阿妮娅,便厉声喝道:
“阿娜贝尔!”
阿妮娅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尤安,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是我的真名,原本不打算让你知道的。”
老骑士怒火中烧,声音如雷鸣般炸响在狭窄的通道中:
“你竟然擅自带外人入内!你是疯了吗?!而且,竟敢如此轻视你的前辈?拉斯大人赋予你的力量,可不是让你用来胡作非为的!”
阿妮娅毫不畏惧地抬起头,冷静地回应:
“骑士团的战术指挥权,在我手上,迪尔蒙德爵士。而且,并没有任何人反对。”
“但骑士团的纪律与军纪,由我掌管!尤其是在你缺席的这三个月里!你擅自离队,如今又突然归来,还带外人入内?这是对军规的公然践踏!”
阿妮娅深吸一口气,直视着老骑士,语气坚定:
“他,可不是个普通的少年。”
阿妮娅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如果您知道这少年做过的事,或许就能理解了。他摧毁了灰塔的魔像,还凭一己之力覆灭了边境的一整个骑士团。他的实力,绝对能成为我们的助力。”
“这根本不重要!”
迪尔蒙德怒吼道,猛地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
“我听说这小子操控的火焰,竟然与陛下的‘皇炎’极为相似!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是圣骑士,或者至少是某种圣骑士的存在!若不是教会的走狗,又怎么可能使用那群窃取陛下神圣之力的贼人的力量?!”
他猛地抬手,指向尤安,正要继续斥责,然而,
他的目光忽然停滞,手指也僵在半空中。
迪尔蒙德的嘴微微张开,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尤安,脸上的神色由愤怒逐渐转为迷茫,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忽然转向身旁的骑士,沉声问道:
“刚才,你说,这小子操控了火焰?”
“是的,大人!属下亲眼所见!当他用鲜血染刃后,短刀便燃烧了起来。而当他的刀与前辈的剑相撞时,前辈的剑竟瞬间破碎,并随之燃烧殆尽。就如同当年‘皇炎’燃烧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整个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迪尔蒙德的面色变得异常复杂,他缓缓闭上双眼,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才艰难地开口:
“一个能够操控‘皇炎’的黑发少年。看来,我们迎来了一位远方的贵客。”
“迪尔蒙德?”
阿妮娅察觉到他的异样,皱眉唤了他一声。
迪尔蒙德蓦地回神,连忙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个人罢了。不管怎样,骑士团的规矩不能随意破坏!他的去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而是要由所有人共同商议!我们可不会随随便便接纳一个新人!”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迪尔蒙德·德维希。”
迪尔蒙德愣住了。
他低头看向尤安,脸上浮现出明显的错愕。
尤安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轻松地说道:
“你的脸不太熟悉,所以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按我的记忆,你当年刚加入骑士团时,不过是个青涩的新兵罢了。没想到如今竟爬到了能对指挥官大声吼叫的资深骑士的位置?看来,你倒是把前辈们的坏习惯学得一丝不落。”
“你这小子!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姓氏!”
尤安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你当年是跟着谁训练的?如果没记错的话,是法雷尔吧?”
迪尔蒙德的脸色微微一变。
尤安继续说道,语气不疾不徐:
“新人总是容易受导师的影响。从你的作风来看,你在他身边待了很久吧?连胡须的形状都一模一样。不过,他的胡须是黑色的。”
迪尔蒙德的表情骤然僵住,瞳孔微微收缩。
“你,你这,你到底!”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仿佛被人一语道破了某个难以触碰的秘密。
“你的实力,能与法雷尔相比吗?”
尤安的语气平静,带着几分随意,但目光中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锋芒。
“就算只达到他的一半水准,也已经算相当出色了。法雷尔在战场上挥舞战斧的模样,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他把敌人钉在斧刃上,然后甩着战斧横扫四方的时候……那些吓破胆的士兵落荒而逃,场面相当有趣。若论先锋之选,他绝对是最佳人选。”
尤安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其实,我一直觉得,与其待在休金骑士团,法雷尔更适合苏尔特骑士团。”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迪尔蒙德没有回答,只是紧盯着尤安,眼中似有风暴翻涌。
而尤安则淡然地迎上他的目光,静静等待着答案。
这场无声的对峙持续了片刻,最终,迪尔蒙德缓缓启唇,声音低沉而沉重:
“法雷尔爵士,已战死沙场。”
“是吗?”
尤安的神情没有太大波动,仿佛只是听闻了一件早有预感的事情。
“他本来也不是那种能安享晚年的人。”
“是啊。”
迪尔蒙德的目光微微黯然,像是回忆起某段尘封的往事。
“他从不是惜命之人。在劳斯山脉的一处峡谷,他与教会的走狗鏖战至最后一刻,最终带着两个敌人一起跳了下去。我们试图找回他的遗体,但始终未能找到。他是我们少数几个,真正意义上‘永远失去’的前辈。”
尤安微微眯起眼,轻笑了一声。
“嗯……还真是符合‘野猪法雷尔’的风格。”
“我也这么认为。”
迪尔蒙德轻轻叹息,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笑意。
“说不定,他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依旧在冥界的战场上奋战不休。”
气氛骤然变得沉重而深邃。
迪尔蒙德缓缓退后一步,而周围的众人,无论是阿妮娅、赫蕾缇雅,还是休金骑士团的其他人,都仿佛被这场对话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尤安与迪尔蒙德,眼神中带着震撼、惊疑,甚至是一丝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