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花坐着辇去了东边儿的环廊,这次的宴就在这里举办。
环廊是几栋用桥连接起来的高楼,被几座高楼围在正中间的是一面台子,这台子被活水分成几块儿。
这些地方被摆上了花草,乍一看那种台子的感觉并不明显,只有站在楼上从高处往下看的时候才会发现,在楼上能把台子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琼花在东边儿这栋楼,这是视野最佳的位置,这栋楼里除了她之外就是伺候的宫女嬷嬷以及太监。
苏沐没过来,他要统计筹算公主府的一些东西,前天开始就一直待在公主府里。
琼花半躺在窗边的软榻上,随着时间往后,来的男男女女越来越多,下面逐渐热闹起来了。
门外传来动静,是宫女在外面。
“启禀公主,庄妃娘娘在外面求见。”
庄妃就是五公主的母妃,妃位可以自己养孩子,皇帝宫里的妃位挺多的,有几个孩子就有几个妃,不过因为都不是四妃之一,所以也不算太逾矩。
哦,不对,八皇子的生母没被封妃。
思绪飘了一瞬,琼花坐起来,“请进来吧。”
于是宫人领了庄妃进来,庄妃是个温婉的长相,个子不算高,穿着一身蓝色衣裙,越发显的温柔如水。
她进来之后对坐着的琼花颔首道:“公主,接下来会有各家儿女献艺,您倘若瞧上哪个了,从窗边扔一朵花下去,妾身就知道该如何安排了。”
她这话说的不伦不类,明明是个妃,对公主有庶母的身份,说话完全没必要这么——恭敬。
是的,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万分恭敬。
但在场没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以前仗着庶母身份想要压一下公主的人如今连个坟头都没有,庄妃自然没兴趣去试一试自己有没有那能耐。
一开始可能憋屈,但憋屈了这几年,不仅她习惯了,她身边的宫人也都习惯了,她身边的大宫女对公主身边的侍从低下头,捧上装着花的篮子,完全没有出去面对其他命妇时候的矜持冷漠。
至于琼花——她没意识到庄妃客客气气有什么不对。
毕竟从小到大也就只有太后跟太后娘家人那边儿对她露出过长辈嘴脸,其他人,还真没有。
连皇帝跟她说话很多时候都是有商有量的,再加上现代思维,以及多年处在这个环境中,她完全不觉得这种平常的事有什么不对。
“我知道了,劳您走一趟,辛苦了。”
琼花点点头,接过宫女拿过来的篮子,里面装着盛开的牡丹,香气扑鼻,粉的白的紫的黑的暗红色的,不是这个季节该盛开的,应该是玻璃花房那边儿的。
她垂眸看着,随意用手指拨弄,细长漂亮,指尖淡粉的手指在花朵中流连,莫名的好看吸引人。
庄妃看了两秒后回过神,敛眉低头道:“各家的夫人命妇还需安置,妾身就不打扰您,先告退了。”
琼花点点头,说了声:“辛苦您了。”
“殿下客气。”
庄妃退出去。
她被侍女扶着,等走出那栋楼之后,她才有些恍然的说:“…幸好她比远凝大很多……”
大宫女不解的看她一眼,“娘娘?”
庄妃的声音很低,眼神复杂,“她那种盛到极致的容貌,谁站在她身边都会黯然失色,倘若跟远凝同岁…那远凝岂不难过?”
“娘娘您多虑了,远凝公主跟长公主姊妹情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是啊。”庄妃现在回想起刚进去时候看到的景色,还有些心悸。
一身银白色的美人靠坐在窗边软榻之上,粼粼细闪的裙摆逶迤落下软榻,窗边伸进来的光柔软的给她增添光彩,她头上只有简单的银饰跟长长的发带,半瞌着眼睛,很白,眉眼里蕴着一股终年不散的悲悯。
那一瞬间她看上去不像红尘俗世的凡人,反而像是一个从九重天无意落到人间的神明,是从神像泥胎中脱身而来的存在。
像妖物,像神怪,摄魂夺魄,只要她想,怕是连女子都逃不过她的掌心。
庄妃笑了笑,“是想多了……”
她们逐渐走远。
琼花重新躺在软榻上,并没有去往下看下面有什么公子才俊。
光落在她的身上,将要落在脸上的时候,却被窗户挡住了。
身上暖洋洋的,她闭上眼睛。
不知道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长了还是怎么回事,其他世界的记忆一直在她脑海里缓缓的淡去。
她现在甚至记不太清她第一,第二个世界具体经历了什么,只第三个世界还有一些具体的记忆。
她是要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公主,下面是阁老家的小孙子在舞剑呢。”
一个宫女提醒琼花。
长公主平日其实挺温和的,并没有外界传言的嚣张跋扈。
一些小宫女太监犯错到她面前,也是轻轻揭过,只要不是太过严重的,都不会被处理。
因此怡安宫的宫人们在她面前的时候会自由亲昵一些,也不用怕被罚。
“是吗,那你们多看看,这可不太常见。”
琼花掀开眼帘,声音带笑。
其他宫人只看她都看不过来,又哪里有心神去看别人?
开口的提醒的宫女脸蛋红红的,“…是,女主。”
她走到了窗户边,眼睛余光却是落在软榻上的。
琼花拿起一朵牡丹凑近闻了闻,又放下,都闻了一遍之后,她得出结论。
粉白色的牡丹最好闻,浓淡适宜。墨色的牡丹没有味道,浅绿色的牡丹不太好闻。
楼下的声音忽然大起来了。
琼花动作一停,看向站在窗边的宫人,“下面出什么事了?”
“…欧阳家的公子带头跟今年的新科进士在对峙。”
被问的宫女说着,眉不高兴的皱了皱,“这欧阳家的嫡次子真的是太荒唐了,这是您选人的春日宴,他在这里闹什么?”
琼花闻言坐起来,身体往窗户上一靠,低头看过去。
下面平台上的人已经决定好了比什么。
诗,画,射艺。
这三样,两边儿轮流派人上。
琼花的目光扫过欧阳淑人,又落在那些新科进士身上。
“有些难。”
“公主您是说哪边儿赢起来会难吗?”
宫女有些好奇,“您觉得哪边儿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