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触过的很多病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讳疾忌医,通俗点说就是隐瞒疾病,不愿治疗。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好起来,反倒是因为想要好起来的意愿太过强烈,但经历过无数次的失望,所以有些害怕面对再次失望的结果。
目前看来,白小姐已经完全接受了她自己失明的事实,想缩在自己的小空间里,不愿意往外走。
花小姐若是贸然将林知清来看病的事情捅出来,白小姐定然不愿意尝试。
这种事情只能慢慢来。
她们落座以后,白小姐只挥了挥手,便有丫鬟将门关上了。
房间内又陷入了黑暗当中,甚至有些看不清人脸。
趁着花小姐和白小姐说话的时间,林知清开始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方才她们进来时一路畅通无阻,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拦行动的大物件,比如屏风之类的东西。
她似有所感,摸了摸眼前的桌子。
果不其然,桌子上面铺着厚厚的一层羊绒桌布。
心中有数以后,林知清轻轻碰了碰花小姐,示意她去窗棂那边。
这些事情她们来之前都已经商量好了,花小姐点点头,往窗棂那边移动。
白小姐听到了衣物摩擦和脚步声,拧眉看向二人的大概方位:“你们在干什么?”
“无事,我让花小姐把我带来的布料拿出来,看看哪种颜色更衬你。”林知清及时接话。
白小姐对林知清没什么好感,嗤笑一声:“你还怪会使唤人的。”
林知清也没在意,而是一边接话一边盯着花小姐的动作,眼见花小姐已经站到了窗边,她握紧了手中的望舒鉴。
而后,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白小姐这会儿说话已经没人回应了,不知怎的,她心中涌起了一股恐惧:“人呢,你们在干什么,想戏耍我吗?”
花小姐没有答话,她猛地将厚厚的窗帘拉开了一个小角,一束刺目的光转瞬间便照了进来。
林知清眼疾手快地将镜子翻了一个面,那束阳光同镜面接触,发出了比刚才还要强烈几倍的光。
她控制着镜子,光束立马落在了白小姐的肩膀处。
白小姐似有所感,下意识起身,退后了两步,躲开了那光线能照射到的范围。
或许是因为太过慌乱,她起身时不小心将凳子给踢倒了。
有用,真的有用……花小姐激动地攥紧了手。
林知清面上闪过一抹喜色,白小姐有反应!
林知清没有直接照白小姐的眼睛,一来是怕伤到她的眼睛,二来是想看一下她对这种强光的反应有多大。
与这二人的惊喜比起来,白小姐整个人仿佛都陷入了惊恐的状态,她忍不住大喊起来:
“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说着,她也不管手边有什么,拿到东西就朝二人丢了过去。
“表姐,你听我说,我们只是在做一个小测试,想看看你的眼睛有没有反应……”花小姐忍不住解释。
“滚,你也给我滚,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滚!”白小姐一边捂着眼睛,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
林知清心中一跳,她的反应实在太大了,这虽然是好事,但太容易把人引来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开口:“白小姐,你的眼睛还有救……”
“灵儿,灵儿……”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外至内传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丫鬟的惊呼声。
“老……老爷,你怎么来了?”
“你们都是聋子吗?听不到灵儿的声音吗?是谁?是谁在里面?”
听着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渐渐逼近,林知清咯噔一声……侍郎大人怎么突然过来了?
下一秒,“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踹了开来,大量阳光洒进了房间之内。
“舅舅,你……你怎么来了?”花小姐手足无措。
白侍郎身上还穿着官服,他第一时间将地上的白小姐扶到了角落里坐着。
而后他瞥了花小姐一眼,又看向了林知清,胸口不断起伏,眼神中带着十足的怒火。
他刚想说话,白小姐便出声了:“父亲,父亲是你吗?让她们滚!”
“灵儿……”白侍郎双眉下压,眼轮匝肌强烈收缩,上唇绷紧,死死地盯着林知清:“你对灵儿做了什么?”
林知清看出他现在处于一个极其愤怒的状态,将手中的望舒鉴打了一个结挂在腰间,而后退到了花小姐身边。
花小姐伸出双手,这是一种防御的姿态,同时她还在摇头:“舅舅,你听我说,表姐的眼睛还有得治。”
“林姑娘是我请来医治表姐的,你冷静些。”
她的话音刚落,白侍郎便紧咬牙关:“你给我闭嘴,你表姐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吗,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带。”
“要不是我临上朝时想顺道来看看灵儿,还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要是你表姐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舅舅,我没想瞒着你,实在是事发突然,我想验证一下。”花小姐急忙解释。
角落里的白小姐突然“验证?验证什么?验证我是不是真的瞎了?居然连你都想来看我的笑话!”
“白小姐,不是这样的。”林知清沉声道:“你的眼睛还能治,我们并不是来看笑话的。”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白侍郎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你是何人?竟然敢擅闯我侍郎府?”
“连宫中的御医都对灵儿的病束手无策,你一个黄毛小儿,竟然敢在此招摇撞骗!”
“见过御史大人,我叫林知清。”林知清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晚辈礼:“白小姐的眼睛对光源有很强烈的反应,这不是一个失明之人该有的反应。”
“你闭嘴!”她的话引起了白小姐的反感:“难不成我是在装病?你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我一刻钟都不想看见,父亲,让她走!”
白侍郎看向林知清,眼神十分犀利:“你都听到了?如若你还赖在这里,我现在就让人去林家通知林从礼!”
“林家老侯爷最是纯善,怎么会教出你这样谎话连篇的人来,给我滚!”
一旁的白小姐缓缓站了起来,边抹眼泪,边死死盯着林知清:“父亲,我的眼睛现在很不舒服,她方才就是用腰间的铜鉴照我的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