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日月照之何不及此?
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人性禁不起考验,所以千万不要尝试去考验他们。周生贵要是看到天上掉馅饼他肯定是不敢接的。怕被毒死。
人间很危险,处处需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
周生贵拍脑袋,做了一些前期调研工作。当然看到的都是形势一片大好,要不然他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干了。
人在乌程,遥控浔镇有些不方便。他亲自出马去浔镇借壳。浔镇的绸商千百来家,总有那么几家干的不上不下。周生贵找的就是这种熟络的老手。自己白手起家哪里等得及,现在不用蛇吞象,周老板好歹浸淫商界多年,早就度过了资本原始积累的阶段。现在也算是个中等富商。想要收购一家绸行的全部家当,连人带货不要债务,身家来路清楚。
牙行没接过这样的订单。所以他们也是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瞧。周生贵等不及,年关是个好时机,等的就这么一下子。赶紧出来看哪里有合适的商行。说的明白,连人带地皮全包圆。
撞大运要看人品。周生贵的人品怎么样,不好不坏生意人。所以眼看着年关也到了,还是没有一家吭气说卖出去。周生贵怀疑牙行收了银子不办事,专门派人上门找牙行掌柜的盯催。
牙行掌柜:……
评理说说,牙行也不是要什么都有的地方。收了银子没错,可以退的!商行干的好好的谁会出售?你想买也得有人卖。
牙行掌柜真把订金退给周生贵了。周老板沉吟:这一趟算白浪费时间了。浔镇就没有一家撑不下去的绸行?哪怕不是捡漏的,价高也可。自己手上有怡和商行的关系,趁着现在有这路子怎么也要弄一家像样绸行做起来。
美好愿望等待实现。心里想着好事,好事就会过来亲近。周生贵积极进取,没几年就已经整下来不小的家业。他想着一鼓作气再往上继续攀爬。走路太慢,一定是需要专注于目标,锲而不舍的坚持奔跑。胸怀这样的理想,周生贵没有离开浔镇。他打算等到最后一天,除夕夜赶回乌程团圆。
老板在工作岗位坚守,打工人还有什么选择?古代的人口迁移可不是今天这样日行万里的。飞着飞着,从哈尔滨已经到三亚。认一个东家,就是玩命干活;认一个师父,就是零零七。周扒皮?不不不,这个时代没有周扒皮。只有白加黑。而且是白打工、白干活全年无休,天下的老鸹一般黑的那种黑。
像在周生贵旗帜下的一样的无数打工人们卖命干活,造就了少数上等人。靠智慧也好,靠屁股下的位置也好,靠拼爹也好,普通人难以望其项背。那么还请大家继续努力精进!贡献自己一份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力量,推动历史滚滚前行。大时代提供了机会,那就牢牢去抢去抓去坚持到底,终究会汇聚成为更大的力量,惠及到更多的普通人。一人无以撼天动地,唯有齐心协力,敢教日月换新天。
洋人又没有春节。洋人庆祝圣诞节,放了陆平一天假。陆平没事可做,帮吉祥商行翻译要式合同文件。这个洋文学习进度是不是超纲了?除了专有名词,其他的要约条款,货物数量、价格、金额……好像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好吧,解释一下,和陆平同伴学洋文的富二代老是说陆平是怪胎。
哪里怪?就是怪努力的。
陆平:怪我喽?
童子营抛到脑后,陆平平心静气,心无旁骛。只有高强度,强语言环境才是最快学习一门洋文的捷径。找一本《王子复仇记》背上一百页,滚瓜烂熟的那种,天天在老外人堆里挤出挤进的听说读写,再愚蠢的货色都会无师自通疯狂洋文三百句。谁试谁知道。
陆平现在欠缺的无非是再多和洋人们友好交流口语,再把专业提一提,名词多记多背多写写。平时交流已经可以了。够逆天吗,学了十二年开不了口的大有人在。不提也罢。
按下快进键的陆平实质对一切都了无兴趣,作为上等人的富二代们聚一堆讨论哪里好吃好玩好风景,还有偷看漂亮小娘子洗澡……那时候你们自己还光屁股吧,净吹牛。陆平实在是不合群。有没有练手的对象,锻炼锻炼身手也好?这年代也没有个射击馆,陆平手痒想摸火枪。
这个想法挺危险。朝廷不禁枪。松江府持枪的又多又分散。名义上合法的,不合法的都有。除了淮军,洋枪队常捷军,还有散落民间的那些巨富看家护院的家丁保镖,脚行、船帮、把头们各自都有私枪。太平天国那时最乱,枪支流向完全失控。民间多有持枪人家也不奇怪。
陆平就是想找找火药硝烟的那种味道。长久没有闻百爪挠心的。有话讲玩火自焚,那玩枪就是自残了?那也想去打枪玩!陆平心里长草,压不住蠢蠢欲动的意愿。
没事,还可以找老朋友托德。
译完两张洋文合同,陆平从吉祥商行出来时间还早。找托德陆平也是存着想探听老四他们消息的想法。哪里能说断就断的?老四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大家都逃出来各自相安无事,还能坐一起聊天的。
数一数看男人们的几个铁,童子营占全了: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蹲过牢房……童子营就是书房加牢房,又有一起打生打死的过命交情。陆平哪里放的下一帮兄弟。他不知道老四已经宣判自己失踪,被其他人误认为凶多吉少的人没了。
也就老四那夯货,还能耍割袍断义的戏码。再见到这猴精非拆了他一根骨头不可。陆平心里怨恨起老四绝情,有些迫不及待找亲人的冲动。
托德:……
托德爱情事业双丰收,春风得意的。现在冬天?没关系,自己感觉最重要。斯图尔特修女生病,托德施展银币钞能力,搞定了洋人西式医院的医生、护士,趁虚而入自由出进病房。所以斯图尔特修女被感化了。她最近一直都在苦恼是舍去修女的身份,接受托德呢,还是继续献身给上帝做修女。托德的攻势改变了一下,让她换个思路:“我们所信仰的上帝是同一个。亲爱的斯图尔特,你可以不当天主教的修女。到新教来做一位神职人员吧!这样也是为了上帝而工作。我们也可以幸福的走到一起。上帝一样会保佑和祝福我们!”
斯图尔特修女病好,回到黄湾公学继续上课。她还是很苦恼。她自己感觉就快要抵制不住托德的劝说,这样是不是对上帝的背叛?她的两个学生早就摆明态度,女人怎么能独身?哪怕对方也是一个女人,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
这也真足够惊世骇俗的。这还是古板、守旧、落后的东方帝国所养育的女性吗?哪怕斯图尔特修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这话当真勇敢。魏莲娜眼珠子瞪老大,怀疑自己幻听,恨不得掉头说自己不认识对面的赵卢娜。魏新梅在一旁低着头琢磨:所以说赵卢娜其实是想和我家小姐组队去高卢鸡国的?不行!绝对绝对不行!去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啊。这事不能瞒住夫人,要汇报。一定要上报。魏新梅心里尖叫,忍不住腿肚子都开始抽筋打抖。
修女怎么选择是她自己的事情。赵卢娜已经最大程度的给出了自己的态度。不管怎么说,托德是一个特别和善、细致体贴的暖男,还是正经的神职人员。修女是什么?又没有什么名分。说难听点不恭敬的话,上帝需要信徒这样做奉献,简直xxxx。
哼,赵卢娜眼里揉不进沙子。
相比而言魏莲娜就要柔性多了。她也挺同情斯图尔特的,就仅此而已了。自己也没有立场去评判别人,又帮不上忙,何苦在中间多嘴?祸从口出啊,说不得某个时候招了当事人的诅咒。凡事都不要轻易发表意见。特别是自己不擅长的地方。所以说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最中庸,最符合东方帝国的上等人们的做派。
她们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镜头。又虚幻,又怪诞,这个时代里居然出现在古老的东方帝国。
能唱的话,一定是这两句: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路也在陆平脚下。找托德去黄湾公学,这是教堂神职人员微笑着告诉陆平的标准答案。因为陆平问了三个洋人,借机看看自己的学习成果。神职人员露出会心的暧昧微笑,感觉有些怪异。
只是这个黄湾公学,在哪里?洋人的说法不尽清楚。陆平哪里知道洋人说的地址和平时自己知道的说法不一样。所以他绕来绕去的绕糊涂了。当他从钱记粮店门前经过的时候,看看门庭若市的粮店。这是不是赵永教头和付友兰在做事的那一家?
管他是不是,进去看看。反正他们不在就离开。陆平的记忆力挺出众的,找错的可能性低。赵永、付友兰都在场。只是他们没有料想到会和陆平重逢。
乌程和松江的联系不多,刘继中云游之后往来几乎断了。张问远这一队迁离原地不知所踪,盛小生作为中间情报人同样离开三清观,松江的消息就出现了滞后。
赵永倒是想和过去割裂的,现在的生活很好,他已经满足了。从事一份体面且收入不错的工作,各种问题烟消云散。尘归尘,土归土。这样不好吗?其他少年还没有这么想。所以付友兰是真的意外,他乡重逢故友,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