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现在在京城的沈家人中,最闲的是香思,最忙的却是二太太卓氏。到了年尾,除了准备自家的节庆之外,还有一大堆的迎来送往,往来的帖子以沈义的同僚家眷为主,进进出出的各种张罗应酬,简直是脚不沾地。这其中有份帖子让她分外重视,正是来自靖川王府。
“老爷,田家这边您看如何打点?年前要不要递个帖子登门拜访!”
“你看着办吧,年后大哥家的丫头嫁过去,娘家人里头估计要你撑着了!”沈义叹了口气,卓氏一上京就同他原原本本说了大房的事情,他知道但凡母亲在一日,大哥两口子是不会被解禁了。“咱能照看就照看着点,只是这丫头……希望日后能安生点。”他想起了沈香缘在江州闹得出的那一出“冒名顶替”!不由得摇了摇头。
卓氏在沈家与沈香缘接触下来,对她更是没有多大的欢喜,从心里是真不愿意接这茬子事,可毕竟大房现在这样,没法子!不过卓氏在秦州当家做主惯了,又是个识大体的,该承担的自然还是能去承担。“行,回头我打量着办,不给沈家要嫁过去的姑娘拉脸子!还有一事,靖川王府姜家的那位姑奶奶下了帖子,让我带二丫头一起过去。”
“靖川王府?”这回沈义认真地皱起了眉头,以他的官阶品级,与皇子们还轮不上有什么交集,但并不表示他对朝廷风云一无所知。皇帝身体康健,太子未立,诸王长成,心思跃然,后宫前朝,已各种牵扯。虽然现在靖川王风头最劲,谢贵妃在宫中地位也无人可撼,但皇家之事单凭一人喜恶,先别说靖川王能不能走到最后,就算能,他沈义是个一心只想务实做事的,倒真不想去贪图什么“从龙之功”!但话说回来,这靖川王府也还真不能轻易去得罪,毕竟惹不起!沉吟了一会儿道:“人既然下了帖子,那你还是带那丫头过去一趟,就是记得去了之后谨言慎行,应个卯也就是了!”
“嗯,也不知道这位娘娘是个什么性子,听傲儿讲,在江州那会儿与二丫头倒颇为投缘,没准人家也就是想见见二丫头。”
……
一辆青油马车已经等在门口,收拾好行装的卓氏带着香思及几个贴身的下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因为要去的是亲王的府邸,卓氏今天也是刻意将自己收缀了一番:头上发丝规整,绾着一支赤金缀红宝的孔雀簪,又细细地点缀了几处贝玉花钿;一身簇新的银灰洋缎褙子,外罩着雪青色长袍,在领口袖口处分别嵌了圈灰鼠毛,下身是比藕色略深的洋缎裙子,上面有一些精巧的散花暗纹;其余佩饰也是有而不繁,规规整整让人挑不出个错来!至于香思,则是在一身淡紫衣裙外面披了个玉色银纹缎面制的薄棉被,九成新;梳着简单的螺髻,只惯用的紫玉簪因卓氏嫌过于冷清换了个珍珠步摇,还缀了些珍珠花钿;外脖子上戴了个卓氏年轻时候用过的一支银项圈,上面有碧玉和珍珠镶嵌,与她手上的那副镯子正好相配。卓氏带了身边的两个贴身大丫头,香思本来是准备带元桂,可那丫头一听是去亲王府后直说心里犯怵,于是就换了宝簪。另外除了赶车的婆子外,还带了个总角小厮,专门照看杂七杂八等随行之物。等主子和贴身大丫头们都登上了马车后,那小厮收起了垫脚,利索地爬上了车头,在赶车婆子边上挤了个位置,车马往位于京城最繁华处的靖川王府不紧不慢驶去……
香思刻意坐了个靠窗的位置,时不时地透过因为细微的颠簸而震开的窗帘子看外面的街景,比之江州而言,京城真是繁华了很多,到处是林立的酒肆茶楼还是接踵的行人,喧嚣热闹!也由此也可见大衍的国力强盛,非同一般。马车行进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外面传来了赶车婆子的提醒:“太太、姑娘,这就快要到了!”
卓氏身边的一个丫头掀起了马车一侧的窗帘,众人从车窗向外看去,看到一边立着好大的一座府邸,匾上书着“靖川王府”四字;五间三启门,门上朱红的大漆和密密麻麻的金钉保养的簇新;两头雄壮的石狮子立于两侧金柱前,甚显威势;门口还有数名卫士值守。马车并未在正门前逗留而是拐进了一侧巷道继续驶去,到了王府的西角门处停下。待诸人下了车,自有一旁王府下人引了来时车马去某处罩房歇息。角门管事的另外安排了两乘小暖轿供卓氏和香思乘坐,余者随行。庭院深深,也不知道走了几时,又或者桥夫们刻意选择了一条人少冷僻的路,最后终于到得一处垂花门前停下。姜侧妃娘娘已着了身边人等在那处迎接,正是从肃州姜家陪同上京的丫头萍珊。
见着两人从轿子里出来,萍珊忙笑着上前行礼道:“亲家奶奶好,二姑娘好,主子让奴婢在此迎候两位。”
“有劳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卓氏虽然没有见过萍珊,但听她说话便知道这是姜家那位姑奶奶身边贴身得用的大丫头,当下也不敢托大,客气回话。
“萍珊姐姐,好久不见。”香思也笑着与她招呼。
“二姑娘这大半年功夫长得可愈发水灵了,我家主子可时常叨念起您呢!”
……
一行人说笑着由萍珊领着往里走,经过了几处连廊,经过了几处拱门,终于在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前停下。
“此处就是我家主子在王府的住所。”萍珊指着门墙上写有“有颂间”三字的牌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