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温想起郑禾手起刀落,杀人如杀鱼,还戴着鬼傩面,杀楼七就和杀只小鸡仔没什么分别,更不用提直面那龙形祸斗。
他离得近,仓促中只看见那龙形祸斗被大家姐一眼喝退。
这样的邪祟,谁不害怕?
若说以前还有什么不甘不愿,现在则是全无抵抗之心,只求大家姐手下留情,哪怕是死,也给留个全尸。
“为什么骗我?”
剩下的解释被老温吞了下去,大家姐步步向前,却根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眼睛里根本没有自己。
他纠结了一会儿,见郑禾没有搭理自己的心思,一点点向后退。
该死,早知道之前就不该把门关上的!
蠢!
老温真想给刚刚关门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郑当午的腿晃呀晃,看见郑禾一步步抵在自己面前,终于抬起头,露出尖尖的虎牙,从眼底到唇角慢慢浮现出一个笑来。
郑禾一个晃神,眼睛一睁一闭,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郑禾看见自己的手紧紧掐着老温的脖子,她的手指完全陷进了软肉里,如果不是老温肉够多,她早就扼断了老温的脖子。
老温惊恐地看着她,‘嗬嗤嗬嗤’喘着粗气。
血盟在身,郑禾想下杀手,老温连抵挡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从眼睛缝里挤出一丝祈求,祈求她的怜悯。
可刚才郑禾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她掐着他的脖子,却连杀意都没有。
就好像随意踩死路边的一只小蚂蚁。
顺手而已。
【脱离值+10】
【当前脱离值:91%】
【请注意,善傩当前处于脱离的高危状态,请您尽快降低脱离值。】
大半个身体已经不受郑禾控制,她脸上若隐若现一张黑色狰狞傩面。
眼看老温面色发紫,整个人开始抽搐,郑禾硬生生和那股力量较劲,直接折断了自己的手臂!
“走!”
老温大喘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第一时间就连滚带爬,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看她放跑了老温,郑当午也不生气,她只是看着郑禾软软垂下的胳膊冷笑,“我骗你什么了?”
“我没骗你啊,姐姐。”
她叫得亲热,口气甜甜蜜蜜地,像是个备受宠爱的小孩子。
张开双臂,蝴蝶一样扑到了郑禾怀里。
郑禾怔了怔,郑当午已经很久没叫她姐姐了。
她接住了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妹妹。
她没想到她这时候会叫她姐姐,也没想到郑当午抵在她后心的手掌张开利爪,已经对准了她新长出来的心脏。
“我说过好多次了,我真的真的真的,最讨厌你了。”
“你这种人说得好听点叫做心慈手软,其实就是窝囊废。”
“你以为是我骗你?”
话音未落,她的手狠狠插进郑禾身体,握住了那颗鼓动的心脏!
她龇着牙,带着满满的恶意,靠近郑禾耳边,用一种非常亲热的语气说:
“蠢货,我倒要让你看看,究竟是谁在骗谁!”
郑禾眼前一花,鼻尖飘过一股香味,脑海中突然想起了爆米花。
是啊,为什么好像有种一定要给郑当午做爆米花的执念呢?
记忆中,她驾驶着自己那辆二手的红色吉利,后排放着她刚从乡下收来的傩面,急匆匆回家,正好赶上了下班高峰期。
她眼睁睁看见一辆超载的大货车从左边闯红灯驶来,极速冲向对面路口,那里正停着一辆校车。
那校车是郑当午学校的接送车。
电光火石之间,她没有细想,燃油车催到极致,一往无前冲向了那辆货车。
然后就是世界大爆炸,整个世界燃起熊熊大火。
“你好善良啊,姐姐。”
郑当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郑禾嘴唇微动,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郑当午嘻嘻一笑,“你永远都是最伟大,最正义,最正确的,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让我要知恩图报,要懂得感恩,一定要报答你的养育之恩。”
她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却经常被缥缈无形,纤细却强韧的血缘拘挛紧缩,勒得彼此一身血痕。
“我在书里还看见说长姐如母,真是笑死我了。”
郑当午的声音转而变得阴森,“我的好姐姐,我的道德模范,我的英雄!”
“你怎么没想到,我在不在那辆车上呢?”
郑禾一颗心快从胸腔里飞出去了。
她傀儡似地僵在原地,听着郑当午在自己耳边低语,“你忘了么?”
“还是你在骗自己,安慰自己,强迫自己忘记啊?”
“那天老师打电话给你,说我要请假回家,你来接我了啊。”
“你还给我带了爆米花。”
郑禾浑身发抖。
郑当午在郑禾耳边深吸一口气,陶醉地品尝她的恐惧,“好香啊······”
“怎么样,想起来了么?”
“我到底是在校车上,还是在你的副驾驶座上?”
“我们家的希望,我们家的道德之光,我们家的优秀学生,你怎么光顾着救那些和你没关系的人,却让你亲生妹妹在火里活活烧死!”
恍惚中,郑禾回到了车祸的那一瞬间,眼睁睁看着红色轿车精准地撞偏了大货车,自己被大货车压在底下,油箱爆炸,掀起层层火莲。
“好痛啊······”
“救命······”
“姐姐,好痛啊······”
一声声虚弱的哀求从滚滚黑烟中传来,郑禾踉踉跄跄跑过去,烈焰如同摩西分海般左右分开,似乎就是为了让她看清车里的场面——
她看见副驾驶座安全气囊弹出,她的妹妹被安全带困在座位上,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手指都被烈焰灼烧,她的身体痉挛地扭曲了形状。
似乎感觉到了郑禾的到来,她的眼睛已经被火烧得干枯,却还伸出伸出焦黑带火的手指,向郑禾求救:
“姐姐······好痛啊······”
“我听话,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每个字都像烧红的利刃捅穿了郑禾的身体,每一把刀都扎得很深,深到她不由自主开始颤抖,连带着灵魂都透着爆炸过的焦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