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木板上还有大量血渍,也不知是被谁留在这里的,但这是广夏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的视线从未如此清晰,甚至能看见无数海里之外的杜鹃湾。
咽了口唾沫,广夏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也不知为什么,他有点撑。
阳光之下,一具雪白光裸的肉体趴在木板上,以手为桨,奋力向前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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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姐,前面就是杜鹃湾,咱们终于到家了!”
老温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喜气。
在这个位置,他们已经可以看见其他从禁海返航的船只,杜鹃湾近在眼前。
郑禾点点头,“这边你先看着。”
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舱房,郑当午趴在被子上。
郑禾拿着手里一打符箓,捻起一张就往郑当午脸上招呼。
郑当午避开她的手,“你干什么!”
郑禾坐在她身边,把她摁了下来,她的表情有些严肃,“别动。”
“他们说杜鹃湾外面有一层结界,还有仙门寮驻扎在此,防备祸斗上岸,那结界阵法更是横贯天地,不会让任何邪祟进入杜鹃湾,我们俩都是穿越过来的,在他们眼里,咱们应该都算邪祟,当当,别动!”
郑禾拉住郑当午的手,不让她把贴在自己脸上的符箓拨下来,“这些符箓是老温买来,想的是万一有邪祟,拿来隐匿身形的,好不容易才借给我,也不知有没有用,你不要淘气。”
一打符箓,大半都用在了郑当午身上,郑禾甚至连她的脚底板都贴了两张,只怕她露出些什么不对的地方。
“待会儿就要过阵,要是有事儿,角木蛟会带着你往禁海跑,假如······”
郑禾叹了口气,摸摸郑当午的头发,眼中流露出怜爱的神色,“假如船上真有邪祟,我去和他们拖住时间,你跟角木蛟离开以后,就不要再往人类的世界跑了。”
“角木蛟有淡水阵法,省着点儿用,你可以在船上生活很久。”
“我没教过你做饭,不过角木蛟看过很多次别人做饭,你们可以一起学着养活自己。”
“在船上要穿鞋子,不要总是光脚跑,不然等你年纪大了,总是要吃苦的。”
郑禾蹲下来,握着她的脚腕,给她套上鞋子,抬起眼睛,巨大的温柔扑面而来,她张开双臂,就像母鸟在暴风雨中张开双翼,为雏鸟遮蔽凄风厉雨。
她抱住她的时候,动作轻柔地像抱住一片雪花。
郑当午有些愣怔,她不禁在想,为什么总是想杀了这个人呢?
她的脑袋还没来得及给出答案,她的心脏就开始喧嚣:
因为她知道,她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哪怕是死亡这样无理的要求。
她们是血亲,肉贴着肉,骨连着骨,血肉相融,这世上没有比她们更亲密的人。
更何况郑禾本身就是这样的人,粉身碎骨也要护在她身前。
讨厌。
郑当午一脚把她踹开,恶狠狠撕掉脸上贴着的符箓,把这些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的符箓狠狠摁在郑禾脸上,“这么难看,我才不要,你自己贴着吧!”
那一脚并不疼,郑禾笑了起来。
突然之间,角木蛟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荡开一圈圈涟漪,四面八方响起惶急杂乱的钟声,像有一只无形巨手握住了整片天地,沉闷的钟声‘嗡——嗡——’叫了起来。
郑禾的心提了起来,她割开一根手指,把鲜血涂抹在郑当午脸上身上所有的符箓上,符箓亮起,郑当午的身体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乖乖在房间里,不要乱跑,等我的消息,嗯?”
郑禾把自己脸上的符箓取下来,贴在自己胳膊上,拉下袖子后摸了摸郑当午的头发,转身离开。
“怎么了?”
郑禾走到老温身边,二人一起看向前面。
“好像是黑猿号,应该没什么关系,不然那仙门寮早就一剑把侯老大他们宰了。”
老温指了指前面略小一些的船。
那艘船通体漆黑,船头刻着一只猴脸,郑禾看见一个老头儿扶着一个女孩儿走到甲板上,面色苍白地和迎风半空而立的仙人解释着什么。
总觉得这艘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似乎是感受到了郑禾他们的注视,那个虚弱到需要被人搀扶的女孩儿突然转身侧目,向郑禾他们看了过来。
她笑着和郑禾点点头,似乎是在和她打招呼。
?
郑禾有些愣,出于礼貌,她也学着她的样子点点头。
“大家姐,她也是傩戏师。”
老温指了指那女孩儿腰侧挂着的傩面,有些惊奇,“侯老大这回可是下了大本钱,竟然请了两个傩戏师!”
“嘿嘿,那还是不如咱们大家姐!”
老温笑嘻嘻说,“他们带了俩傩戏师,不还是被查出来有邪祟?”
“咱们有大家姐在,啥事儿没有。”
“大家姐······威武!”
话一出口,老温自己也愣了愣,这台词过于顺口耳熟,可他总记得他以前好像对大家姐也没多少尊重。
他清晰地记得他很多次在背地里说过大家姐的不对,还想过在船长面前和大家姐争宠。
怎么现在这些拍须溜马的话张口就来?
他什么时候变成大家姐的狗了?
即便如此,老温对此竟然没有任何不适的情绪,相反,在对郑禾说一些很羞耻的骚话的时候,他有种暖洋洋的得心应手的感觉,仿佛这才是正确的,合理的。
郑禾不吃这一套,目光沉肃,“少说这种话,这一趟下来,咱们死的人也不少,等靠岸以后,把货出手,多给兄弟们家里送些补贴,海上生活,谁都不容易。”
老温脸上的肉抖了抖,“那船长那一份?”
以前每次航行,七成收益都攥在楼七手中,谁也不敢去动,大家都只是在楼七手底下捡些骨头吃。
“别管他,这一趟,大家把钱都分了,我的那一份也不用留,谁家里有长辈孩子要养的,给他们都发了。”
“下一次出海,还不知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