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黎？我早上见过她了，可她看起来也没你们讲的那么恐怖啊。”
课间，教室外的走廊上，两位男生正聊着最近的八卦。
“谁说她恐怖了，我们说的是她家长。”
“她的家长？”
“对啊，你是不知道，曹悬的生日会就是因为邀请了苏婉黎，结果到最后整个房间都被砸了！”
“我靠，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而且她爸爸扬言，谁要是敢影响苏婉黎学习，谁就后果自负！”
“怎么个后果自负法？”
“不清楚，不过曹悬直到现在人还担惊受怕着的，可想而知有多严重了。”
“难怪最近所有人都绕着她走，就连她的同桌都跟老师申请换了座位。”
“所以啊，你最好离她远点，不然被她爸误会了，可有你好受的。”
叮铃叮铃——！
“上课了上课了，先回去吧，我们下节课再聊。”
“行，唉，又是英语课，真不想上啊。”
......
苏婉黎沉默地靠在墙上。
她微低着头，一半身子都处在了阴影当中。
在这无人看到的角落，苏婉黎就这般静静地听着二人的交谈。
......
良久后。
她缓缓起身。
她向着教室走去，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话。
......
那一年，她十三岁。
刚上初一的她，在一个陌生的学校，和一群陌生的人，走着陌生的路，看着陌生的风景。
她本有三年的时间将陌生变为熟悉。
如今，却只想将陌生的记忆都忘却。
......
语言，永远是伤人最锋利的利器。
很多时候，刀枪拳脚，都远不如它来的正中人心。
它只需要顷刻之间就能让人心里遍布伤痕。
从恶语流传的那一刻开始。
伤口即便看不见，疤痕也会永远留存在心。
......
......
初中的三年时光。
是青春中最热闹，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苏婉黎却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她只是埋头学习。
学习。
还是学习。
凌晨五点的车水马龙。
半夜十二点的夜深人静。
用断的笔墨，满是红叉的试卷，成堆的练习题。
右手被压的生疼，双眼中布满血丝。
在无力感与疲惫感的纵横交织下，她挣扎着自己仅有的未来。
......
......
她如愿考上了一中。
当然，不是指苏婉黎的愿。
而是苏金水的愿。
出成绩的那一天，苏金水整张老脸遍布着喜意。
那是苏婉黎难得见到他对自己笑。
苏金水双手搭着苏婉黎的肩膀，布满褶皱的面庞直勾勾地看着她。
“太好了，太好了！上了一中就还有希望！”
“婉黎，你千万不要听你妈的话知道吗？你要好好学习，用尽全力去学习！”
闻言，苏婉黎也跟着笑了一声。
她笑得苦涩，笑得释然。
“爸。”她轻声问道，“你在为我开心吗？”
“哈哈，爸当然在为你开心！我的女儿就是最棒的！”
和当初那扇女儿巴掌的男人判若两人。
“但高中不比初中，你千万不能松懈，只有考上庆大京大，你的前途才有可能，听明白了吗？！”
不知为何，苏婉黎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停滞。
她回望着自己的父亲。
“听明白了。”
她这般说道。
......
......
“一中学费怎么这么贵？”李燕皱着眉头看着手上的填报单，质问道。
苏金水边玩着手机边回道：
“九年制义务教育过后，学费自然就有要求了，贵点就贵点，我们家又不是拿不出这些钱。”
李燕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是拿得出拿不出的问题，而是值不值的问题！”
“值，怎么不值？”苏金水放下手机，“你看看全市上一中的人才多少个，我们花点钱怎么了？”
“好一个花点钱怎么了。”李燕被气笑了，脾气瞬间上来，“苏金水，是你没上过高中还是我没上过高中，高中和初中那能一样吗？！！”
闻言，苏金水坐直了身子，“怎么不一样了？！”
“你初中能学好的人，到了高中很有可能直接一落千丈，难度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你凭什么认为她上了高中后还能保持？！”
“我说能她就能！她不能也得给我能！！”苏金水怒吼道，“你成天呆在家里，哪里知道现在工作对学历要求有多高！！”
“你别跟我谈什么学历，到头来不还是嫁给别人家的媳妇？”李燕不屑道，“这么乐意给别人养孩子，你干脆搬去孤儿院工作啊！”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这不也是在给霖霖铺路？！”
“给霖霖铺路？”李燕愣了一下。
“不然你真指望靠霖霖这职高的成绩就能有个好前途？我们没法养他一辈子！”
以后，让苏婉黎来养苏千霖？
姐姐照顾弟弟，符合“人之常情”。
李燕冷静了下来，“那她要是也考不上好大学呢？”
“不可能。”苏金水肯定道，“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我们生她是来做什么的？”
二人各自沉寂了一会。
“行，我姑且算你说的有理。”
李燕沉声道，“这高中，我让她上，可但凡我见到有丝毫让我不满意的地方，你立刻马上给我解决，听明白没？”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苏金水一脸严肃，“我会和她初中的时候一样，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能打扰她学习。”
“这样最好，省的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样，苏婉黎的高中，终是有了着落。
可貌似...只不过是在初中的基础上，又加了三年而已。
到头来，一切未变，一切皆如是。
......
......
苏婉黎坐在客厅的沙发中央，清清楚楚地听完了自己父母从头到尾的争论。
直到讨论声消散。
她苦笑了一声，接着缓缓从桌上拿起了一杯水，轻轻喝了一口。
冰的。
很冰很冰。
从咽喉凉到了胃，冰到她的身躯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
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那一天晚上。
她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