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薇被周翊牵着往山上走，离山顶越近，那节日里璀璨的光亮也跟着近了几分，直到被灯光装饰的金闪闪的牌楼出现在眼前，蓝薇才意识到前来庆贺新年的人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北方冬季寂寥，可眼前的景象还是绚丽到让蓝薇觉得震惊。原本因为天寒掉光了叶子的古树，此刻粗壮的枝干上挂满了精致秀美的方形雕花纸灯。虽然每棵树上的灯笼数量并不多，但每只都不同，错落别致地随着枝条延伸，好像能真的能触碰到天际。
有人说树枝是天空的脉络，但蓝薇却一直不能理解。从小到大生活的海城，常年温暖，雨水充沛，哪怕是冬季，置身于街头或是小巷，皆是满目的绿色。就连最不起眼的潮湿角落，都常年被青绿色的苔藓占据一方。
可a市的冬季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它可以是干燥的。落寞的，可以被绵绵的白雪扑洒以银装，又可以被五光十色的花灯装点得美轮美奂。山路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间断，再往里走，各种传统游戏和美食摊位琳琅满目，蓝薇再次抬头望去，那些从树的主干延伸出的枝条，竟真的像天空的血管和经络。
突然，她觉得手上被握住的力度又重了几分。刚想抬头看周翊，他却牵着她继续走在人声鼎沸的人群里，假装清咳一声，有些欲盖弥彰地说，“人多，怕你走散。”
蓝薇笑他，“那也不用抓这么紧。”
周翊垂着眉：“就要抓紧点，万一一不小心再把你丢了怎么办？”
蓝薇一怔，总以为这段感情里患得患失的一直是自己，没想到更没安全感的，反而是周翊。
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哄他开心，周翊又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嘟囔，“你都不看我，也不跟我说话，就知道看树上的几串破灯……”
话音未落，蓝薇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下一秒，她舒展开被周翊包裹着的手掌，重新反扣住他的手，葱白纤细的手指深深地穿插进他的指缝。然后她把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举起来，在周翊面前晃了晃，俏皮地说：
“这样牵。”
在一排排琳琅满目的摊位前穿行，摊主们纷纷叫卖着自己的商品，周翊一路上问了蓝薇好多次要不要买点什么吃的，可蓝薇都摇了摇头拒绝了。
蓝薇笑道，“周大少爷难不成是失忆了，你忘了我们是吃过饭来的？还是你准备把我养胖？”
周翊却低头把脸凑到她面前说，“吃零食的胃和吃饭的胃怎么会是同一个？”
闻言，蓝薇抿嘴偷笑，都是什么歪理。
夜色笼罩，周翊胆子更大，紧紧贴上她的面颊之后，又凑近她的耳朵，“还有，你一点也不胖。”
说话间，呼出来的热气全都喷洒在她的耳朵上，蓝薇的心被撩拨地一阵颤栗。她很难不怀疑周翊此举是故意的，独自诽腹间，她也打算逗逗他。
平复住怦怦乱跳的小心脏，她突然面向他，意有所指地开口，“是吗？也不知道是谁当初一见面就说我吃饭积极，饭量渐长，还让我少吃点，比以前胖了之类的。”
“……”
周翊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之前梁熹瑞喝醉了告诉他，“女人的记忆力大概全用在了翻旧账和记录男朋友说的气话上”。当时梁熹瑞和丁丁还未修成正果，他全然以为，那不过是老梁头喝得烂醉说的不过脑子的屁话，他能这么说，必定是跟丁丁又闹别扭了。前科累累，当然会怕翻旧账。
他还记得，那天他拍着梁熹瑞的肩旁嘲笑道：“坦白从宽才是你的正途，以后夹着尾巴做人吧。”
谁知，梁熹瑞一摆手，“给她跪下我都愿意。”
现在，他才明白老梁这句话的含金量。
怕周翊不承认，蓝薇斜睨他一眼，“是不是你说的？”
周翊却在一片人来人往间把她抱住，低沉的笑振颤着两个人相贴的部位，“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不管胖了还是瘦了。”
“那就是真的胖了？”
“你胖点好看，而且手感好。”周翊说着，往她的腰上掐了一把。蓝薇却不领情，一下拍开他作乱的手，径直往前走去，可是嘴角却不经意间轻轻勾起。
周翊以为她气还没消，眼巴巴地跟过来。蓝薇假装生气，站在一个卖毛绒玩偶的摊位前，指着摆在c位的一只纯白色的毛绒小狗，对周翊说：“要想我原谅你也行，给我买这个。”
那摆摊的大爷也是个会做生意的，忙不迭把小狗塞进蓝薇怀里，陪笑说道：“是喔小伙子，你女朋友既然喜欢，给她买一个嘛。”
蓝薇忍住笑意，看周翊扫码付钱，直到两人离开摊位，周翊才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就只要这个？”
蓝薇点点头，“对啊，你不是还说你床头的那只小猪也叫‘蓝薇’吗？我也要给它起一个名字。”
周翊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叫什么？”
蓝薇摸着小白狗的头，仿佛它真的有了生命。随后，她咯咯地笑了：
“叫周翊怎么样？”
“……”
不怎么样。
蓝薇抱着小狗蹦蹦跳跳的往前走，他在他身后追赶着，嘱咐着“跑慢点”，眼睁睁地看见他的女孩和毛茸茸的玩具一样可爱，欢快穿梭在前面舞狮的人群里。
他站在原地不自觉地嗤笑一声，没想这小丫头还挺记仇。当初自己毒舌说出口的话，她都全然廖记于心，又在今日统统报复回来。
夜幕下的山峦，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烟火气在其中萦绕。站在山顶，可以很清楚地看清这个城市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那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闪烁，在黑暗里跳跃，那曾是周翊一直渴望的家和爱的缩影，如今他也有了。
以前，他总是试图在人群里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每次都是意料之中的失望，然后下次又忍不住寻找。
“周翊，快过来，待会要表演打铁花啦！”周围的亮光闪烁，也照亮了女人明媚的脸庞。
他在一份悸动的难耐里朝她走去，那是他的女孩，喊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