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问心当然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杨濡情。
为什么会选择来这个节目；为什么会选择他约会；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江问心心里的安全边界。
又或者一些有关于感情的问题。
师姐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需要一个人来陪她一起走下去吗？或者，他能成为那个人吗？
他嘴角咧开，想要从喉咙里扯出几句询问，而那些海量的问题就好像变成史莱姆一样凝聚在了他的嗓子眼。
最后无声的收敛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烤炉。
他很希望现在能有一个读心术什么之类的，好让他知道师姐的小脑袋里到底塞了什么东西。
杨濡情见状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在烤炉的一角放上了一个小陶炉，里面煮着一些红枣山楂姜茶。
仿佛并没有在等待江问心发问，只是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
而后者也用手腕支着脑袋静静听那烤炉的噼啪声。
看来他没想错，这次约会过后，两个人的关系确实会因此而发生改变。
至于改变是好是坏，全看自己的这个问题了。
不过为什么这句话听来有些耳熟？
似乎，自己以前是很期待这种问题的。
...
自从在潘院长的课上见过一次杨濡情之后，江问心的每一次法语课都会提前来到教室，并且故意坐在很前排的位置。
虽说不至于一见钟情，但至少，江问心认为那个女生是特别的，是想要让人主动靠近的。
就这样傻坐了几节课，直到潘院长彻底记住了那个喜欢坐在前排的年轻男生。
杨濡情终于又一次充当起了助教。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她的声音轻缓又温柔，却又透露着温柔和坚韧的底色。
少年的暗恋心事总是这样，期待一场相遇，却死不承认那是欢喜。
真到了相遇那一刻，紧张的神情，被汗浸湿的手心，以及想看又收回的目光。
自己天生的洞察力似乎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功效，他完全看不透眼前这抹身影。
“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杨濡情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杨濡情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江问心压制住内心的慌乱，随手指着书上的一句话磕磕绊绊的说着：“这句的...语法，我有点不太懂。”
杨濡情慢慢从讲台上走下，朝着前排的江问心缓缓贴近。
那身影卷起一阵好闻的马鞭草混杂薰衣草的香气吹进了江问心的心里。
如同一阵春雨润湿了龟裂的土地一样沁人心脾，让人安心。
“同学...”杨濡情微微勾起了嘴角，似是有些无奈的娇嗔道，“是我讲的法语不好吗？你拿着葡萄牙语的书是怎么回事儿？”
“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原来小江每次都坐前排是为了师姐啊哈哈哈哈哈”
“见过送花的，车接车送的，但用这招追杨师姐的还是头一回。”
“失算了！早知道我也该这么引起师姐的注意！我现在就去抢其他人的教材！”
讲台下一阵哄闹，江问心就在那哄闹中慌了神。
自己怎么就慌乱到光顾着看台上的人，没注意看拿着什么书呢？
“不好意思，不是说你讲的不好...我没注意看...”
江问心万籁俱灰之际，那道温柔的身影却又一次缓缓开口。
“我先看看哦。”杨濡情伸手拿起了江问心桌上的书端在眼前认真的看着。
“o amor entra pelos olhos.”杨濡情念了一下一整条句子。
江问心听着杨濡情念出那句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刚想试着阻止杨濡情。
却被杨濡情率先解释道，“entra表示进入，是动词，pelos是介词，代表通过，olhos代表着眼睛，是复数。我说到这你懂了吗？”
江问心点头如捣蒜，至于amor，是葡萄牙语里的爱情，师姐并没有点破这点。
那句话的真正意思是——爱情通过眼睛进入。
天杀的，他就那之后是随便指了书里的一句话啊，你一个葡萄牙语教材写这些东西要干嘛啊！
“下次用心听讲，不要走神。”杨濡情轻轻将书放回了江问心的桌子上打开扉页，看了眼上面写的名字，“小江同学。”
“接下来我们继续...”杨濡情背过身去继续走上讲台。
‘爱通过眼睛进入。’江问心在内心里念叨着，随后重新将目光投送到讲台上的那道身影之上。
那是杨濡情第一次在江问心的心中留下烙印，她在人群的哄闹声中拯救了自己。
自那以后，江问心依旧选择坐在前排，偶尔也会和师姐“偶遇”在楼道和办公室里。
但他总觉得师姐没有看到他，或者换而言之，师姐眼睛里除了学习以外看不到任何东西。
直到慢慢的相处，他意识到师姐心里似乎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准备告白，却在办公室门口听到了那句话。
那时，他意识到了自己除了年少的爱什么也给不了师姐。
...
“咕噜噜。”茶水的滚开声将江问心从回忆里拽回了现实。
此刻，坐在榕树下，江问心才意识到当年那个只能在讲台下偷偷仰望的女孩，如今竟然近在咫尺。
她虽然依旧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独自美丽，但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只能够仰望她的江问心了。
“杨濡情。”
江问心没有叫小杨，是为了回复杨濡情之前叫他“江问心”的那份认真。
他就这样看着眼前身上多了几分成熟气息的大人杨濡情。
声音里不复之前的阻塞感，好似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你现在真的看到我了吗？”
那道树立在两人之间厚厚的心墙轰然倒塌。
“啪塔”杨濡情将手中的茶壶放回了烤架上，时光仿佛回到了当年她把书本轻轻放在江问心书桌上的那样。
杨濡情将整个身体都转向了江问心一侧。
江问心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杨濡情的回答。
茶壶的咕嘟咕嘟声消失了，周边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又一次，江问心感觉到那股让人安心的味道冲进自己的心田里乱撞。
江问心也将身体转了过来，似乎在期待着杨濡情的回复。
“oui， je te vois tel que tu es.”
原来...师姐也记得当年那一幕。
他感觉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