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给宁县披上一件金纱。
方县令离开县衙,回到了方府。
方府就在县衙不远处,占据整个西街最好的位置,三进三出的青砖大院子,占地足足三亩。
管家打开红漆大门,恭敬道:“老爷。”
方县令轻轻点头,“河儿呢?”
方县令长相端正,浓眉大眼,已近不惑之年,身上的威严越发浓重。
穿着一身绿色团领衫官袍,腰间束着乌角腰带,头顶乌纱帽。
乌纱帽前低后高,两侧各插一翅,通体圆形,套着黑纱,走动的时候会轻轻晃动。
官袍很肥大,衣袖垂下遮住双手,衣袍上绣有黄鹂,表明方县令的品级乃是八品,在县令当中也属于出类拔萃的一类。
管家不敢直视县令面庞,低下头,“少爷在屋中。”
方县令明显有些意外,“竟未外出,颇为难得。”
说着,他迈着四方步走进府内,管家落后一步跟在后面,提醒道:“少爷尚未用晚膳。”
方县令脚步一顿,眉头微皱,来到内院,径直朝西厢房走去。
厢房木门紧闭,还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方县令直接推开门,一眼便看到自家小子手里拿着一把宝剑,一手捧着书,眼睛炯炯有神,连他进来都没察觉,显然极为入神。
见儿子在看书,方县令面色稍缓,随后悄悄来到身后,看到书中内容,额头青筋顿时冒了出来。
“孽子!”
方景河打了个激灵,这才回过神,连忙行礼,“父亲。”
方县令冷哼一声,“如何又沉迷于话本之物?圣贤书其中道理可悟得了?”
方景河却没有回答,反而眼睛发亮,语出惊人道:“爹,我要修仙!”
方县令愣了一下,显然没有理解儿子的脑回路,反问道:“修仙?”
方景河重重点头,“没错,孩儿要寻仙问道,翱翔九天,做那高高在上的仙人。”
方县令抚了一下自己的美髯,轻轻点头,折身走了出去。
等回来的时候,手上握着一根马鞭。
鞭子是皮革做的,呈现黑褐色,手柄用的枣木,没有倒刺。
方县令挥舞一下马鞭,空中瞬间传出一声脆响。
“吾儿,你方才说什么?为父没有听清。”
方景河讪笑一声,将话本放在身后,一脸乖巧,“孩儿说要读书,读古之圣贤书,考取功名,造福百姓,效仿先贤。”
“不寻仙问道,做那高高在上的仙人了?”
“孩儿从来有此想法,父亲勿要冤枉孩儿。”
方县令满意点头,“吾儿甚是明事理,随我出来。”
方景河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进入厅房。
桌上已经摆好了晚膳,作为堂堂县令,晚膳自然不会差了,鸡鸭鱼肉俱全。
方景河此时才感到饥肠辘辘,将话本放在怀里,动作优雅吃了起来。
吃完晚膳,方县令直接摊开手,“拿来。”
方景河眨眨眼睛,“父亲说的什么,孩儿不懂。”
“话本拿来,别让为父停了你的月例。”
方景河心疼的拿出话本,满脸不舍。
方县令直接抢走,“若是叫为父再看见你不务正业,你娘亲也护不住你。”
方景河咬着牙,“我的话本......”
他眼珠子转了转,直接叫来家丁,询问哪家有《修仙录》,让人再买来。
方县令回了书房,将乌纱帽取下,小心挂在衣架上。
随后坐在太师椅上,喝了一口茶水。
看着旁边的话本,他好奇拿起来,喃喃自语道:“究竟是何物,引得吾儿如此着迷。”
儿子以前虽然喜欢看话本,但可从来没有如此作态。
刚才进门的情形他可是看在眼里,不仅站起来观看,手里拿着宝剑,嘴里还念念有词,分明是完全沉浸在了话本之中。
“《修仙录》?”
他看了眼封皮,嗤笑一声,“这世间难道真有仙人不成?”
说着,他翻开第一页,随意看了起来,但随后他的眼神就变了,神情也变得认真,忍不住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天色变得黑麻麻的,书房里变得昏暗无比,方县令这才发现已经天黑。
点燃油灯,他看着手中的话本,心中忍不住想道:“莫非这世上真有仙人不成?”
说着,他又自嘲摇头,“只是一话本虚构之事罢了,不过,用于消遣倒是不错。”
作为县令,他的视野自然比常人要广阔许多,一眼便看出手中话本不同。
不似违背道德伦理的才子佳人,也没有刻意吓人的妖魔鬼怪,反倒有许多儒家理论混杂其中。
他脑海中精光一闪,听说府城有位大人甚是喜爱话本之物,不如将此物送去,也好攀上一层关系。
将这个想法记在心里,借着油灯橘黄色的光线,他继续翻看手中话本。
第二日,方景河打了个哈欠,双眼下方的黑眼圈显示出他昨晚的睡眠显然不好。
话本被父亲收走以后,他又让家丁给自己买了一本,一直看完第一卷才作罢。
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又拿出自己买的两幅素描画,越看越是欢喜。
之前只觉得这两幅画格外真实,买来赏心悦目的罢了。
如今看了《修仙录》,画像上的两名女子有了出处,感觉更加动人,如同看到仙子的画像一般。
如此一想,这素描画当真是买值了,得找个时间去书斋问问,有无类似的素描画,哪怕价钱贵些也无妨。
可惜自己当初没把乔不凡的素描画买下,此乃一大遗憾。
再次打了个哈欠,他来到县学,却没有心思听教谕的长篇大论。
好不容易拖到下学,他直奔张家书斋,一进门便问道:“掌柜的,《修仙录》第二卷呢,快给小爷拿出来。”
昨晚看到最后,这才发现这是第一卷,后续分明还有一个宏大的修真界正在展开。
这让他如何受得了,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第二卷了。
掌柜一脸为难,“小少爷,第二卷还未写出来,怕是要等上些日子才成。”
“还未写出来?”
方景河的眼神好似要杀人似的,“谁人所着的话本,你告知于我,我亲自去寻,非要押着他日夜不停的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