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修援看着女儿赵瑶瑶转危为安,原本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身子一软,立马就昏睡了过去。
赵祯在一旁也吓得够呛,立马便高喊太医过来。
殿里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宫女太监们手忙脚乱地围着和赵瑶瑶和张修援转,太医也匆匆赶去查看她的情况。
而顾鹤则趁着这个空当,眼神一凛,迅速将手中的手帕直接藏到了袖中。
最后张修援当然没事了,太医开了一副安神定惊的药,便又回去看张瑶瑶了。
不一会儿,曹皇后也闻讯赶来,她神色凝重,却有条不紊地接手了后续的一切事宜。
顾鹤今日又是出不了宫的一天,继续回到班房里面休息。
只是这一回,顾鹤已经见不到范仲淹,而是在庆历新政失败后,升任枢密副使的夏竦。
夏竦,这位新政改革派的主要对手,一向以私德不修而闻名,士人们对他的批评之声不绝于耳。
但论起能力来,夏竦却真的不差,当初真宗年间,襄阳发生过大灾,他当机立断救下了四十六万灾民。
此事到如今也依旧有在襄阳流传,顾鹤听了都不知多少遍。
之后,夏竦在历任地方之时,兴修水利、整顿治安、破除迷信,并在宋夏之战中,也提出过正确的战争策略,功绩斐然。
是个虽然坏,但绝对不菜的人。
顾鹤秉持着基本的礼节,向夏竦微微颔首,正欲步入班房休憩,却不料被夏竦轻声唤住。
夏竦眉眼间带着几分探究,缓缓问道:“小侯爷这是从翔鸾阁而来吧?听闻那处今日颇有些骚动,不知官家可还安好?”
顾鹤脚步一顿,回转过身:“确实如此,公主突发喘疾,但好在救治及时,此时已无大碍,官家为此倒是被吓了一跳。
后来皇后娘娘赶到,接手了后续的事情,我就被放回来休息,剩下就不知道了。”
夏竦眉头微蹙,追问道:“只是喘疾而已吗?小侯爷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顾鹤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回道:“哦,这倒是真没有,枢相是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
夏竦淡淡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没有,只是以往没曾听说公主犯病,一时好奇罢了。”
顾鹤眼眸一转,说道:“其实枢相这就问错人了,我曾经听闻,修援娘子身边的贾婆婆,跟您不是亲厚得很,她知道得事情,肯定会比我多。
对了,今日在翔鸾阁,倒是没有见到那位贾婆婆,要不翔鸾阁也不会乱成那样。”
贾玉兰曾跟夏竦是有过婚约的,这件事宫中很多人都知道,夏竦倒也没有对此奇怪,只当是别人说闲话时,被顾鹤给听到了。
“行,那小侯爷就先进去休息吧,本相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顾鹤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步入了班房。
然而,他并未如夏竦所言那般休憩,而是躺在床上,眉头紧锁,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夏竦刚才的言行举止。
夏竦贪权好利、私心过重,这几乎是朝野上下的共识了,他自己也不藏着掖着。
再加上从吕夷简时期,宰执与内臣相互结交,并扳倒了上任郭皇后得事迹。
要说夏竦想要插手后宫,扳倒曹皇后,扶关系更为亲近的张修援上位,顾鹤是能相信的。
而且有那个贾婆婆在张修援身边,他也确实能做到这一点。
只是夏竦会用这种手段吗,就不怕张修援得知真相后,跟他拼命。
毕竟就顾鹤这些年的观察,张修援虽然性子骄纵,可终究不像是那种能舍得下孩子,为自己铺晋身之阶的人。
带着心里的疑惑,顾鹤许久过后,才沉沉睡了过去。
而就在顾鹤睡觉的时候,夏竦却是精神奕奕的,在宫中和贾玉兰碰上了面。
“那条手帕真的被顾鹤给收起来了?”夏竦刚才突然找顾鹤搭话,确实是有意的试探。
贾玉兰闻言,眼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以肯定,这件事就是兰苕那个蠢货搞出来的。
她明知妼晗不能接触构树花粉,却还准备用那条沾了花粉的帕子,企图让妼晗患病,从而为自己争取侍寝的机会。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害到了公主头上,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慌得想要将帕子收起来,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只能一直死死地盯着。
结果,就让她看到了顾鹤捡起那条帕子,并悄悄藏到了袖中的一幕。”
夏竦听后,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顾鹤为什么要藏那帕子呢?我今日寻机会问了他,他也并未透露出任何异样。另外你对此事有何打算?”
贾玉兰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兰苕那个贱人,自是死不足惜。我后面会想办法找机会处置了她,让她知道背叛妼晗的下场。
只是关于顾鹤的举动,我实在是想不通,这才来告知你,想听听你的看法。”
夏竦沉默片刻,依旧是毫无所得:“想不通啊,他没有任何动机要带走那条帕子,又或者说,他知不知道那条帕子,就是导致公主喘疾的原因。”
贾玉兰回道:“这个应该知道吧,我听阁中的宫女说了,救治公主的方法,还是顾鹤告诉太医的。”
顺着这个思路,夏竦说道:“若是知道的话,那他把东西带走,就是要销毁证据,为的可能就是保护某个人。”
贾玉兰补充道:“可兰苕跟顾鹤不可能有交集,他来翔鸾阁的次数本来就少,平素在宫里,也几乎很少跟宫女搭话?”
夏竦说道:“所以保护的不是凶手,而是他以为的凶手,比如皇后?”
贾玉兰有些不相信:“这不会吧,你说咱们是不是想多了,要知道顾鹤今年也才八岁?”
夏竦却愈发觉得自己的想法站得住脚:“八岁,也到了该明事理的年纪。况且他一向有神童之称,早慧并不奇怪。
再加上顾家与曹皇后一向交好,耳濡目染之下,一时冲动也是有可能的。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契机。”
贾玉兰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顾鹤刚救了公主,妼晗和官家正对他感激不尽呢。”
夏竦冷静地分析道:“那又何妨?我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顾鹤。
虽然我并不相信那些神鬼之说,但他来京城这么多年,宫里突然子嗣繁茂,这样的人,若非犯下谋逆大罪,官家是不会轻易处置他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利用他,让他去牵扯到皇后身上。无需真凭实据,只要有嫌疑就足够了。
如今宫中喜讯连连,唯独她没有子嗣依傍,这个皇后之位,本来就坐得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