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背后的熟悉的声音,秦宇心里一沉,缓缓举起手,转过身,对上王康冷如冰刀的眼神。
他手里拿着一把自制土猎枪,手指抵在扳机上。
上当了!
秦宇这才意识到自己严重低估了王康。
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唯利是图、连自己女儿都可以出卖的无耻之徒。
此刻,他才惊觉,此人城府极深,十分聪明。
“你早就发现我在偷听你和老孔父子争吵?
故意让你老婆引我来这里,来个前后夹击?”
尽管心知情况大不妙,但面上,秦宇依旧从容不迫,仿佛闲聊般,问王康。
王康紧紧抓猎枪,丝毫不松懈,冷笑:
“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了,你们这群人中,你小子一看就是最难缠的。
不管你发现了什么,现在都出不去了!”
说完,他朝边上的庄翠琴歪了歪头。
后者会意,不知从哪翻出绳子,快步走过来,把秦宇的手脚捆了个结实。
王康把猎枪递给庄翠琴:
“村长和姓乐的一会就来了,我得上去。
你看好这小子,他敢搞什么小动作,直接拿枪崩了他。
这里隔音效果好,上面听不到枪声。”
庄翠琴颤巍巍地接过枪,小声道:
“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吧。”
王康转身离开。
没多久就传来窨井盖重新被盖上的闷响。
秦宇双脚被捆住,连站立都困难,只能靠墙而坐。
庄翠琴握着猎枪,就坐在床上,看守着他。
陷入绝境,秦宇反而平静下来,见庄翠琴时不时瞥了眼水缸,神情掩饰不住的悲哀,心里一动,问道:
“庄嫂子,这水缸上的符咒,是某种术法吧?”
“你闭嘴!”庄翠琴冷喝。
秦宇充耳不闻,继续说道:
“您就一个女儿吧?她叫王拂柳。
微风拂柳,真是个好名字。”
庄翠琴微微一怔:
“你怎么知道我女儿名字?”
秦宇笑了笑:
“我不仅知道她的名字,还见过她的亡魂。
下午我们在龙山瀑布拍摄时,她出现了,没有脸,没有手,只有两条腿。
想说话,却因为没有嘴,费了老大劲,却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真可怜啊,活着时被人欺压,那么努力考上大学,结果被王若雪冒名顶替。
死了,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难怪会怨气深重,变成厉鬼。”
“你住口!”
秦宇描述的王拂柳生前死后的凄惨,明显刺激到了庄翠琴。
她尖叫着朝他举起枪,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秦宇适时闭嘴,免得她一激动,真把自己给崩了。
看着庄翠琴落泪,他知道比起冷酷无情的王康,她对女儿还是颇有感情的。
这应该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
他静待着,打算等庄翠琴稍微缓和些,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谁知,庄翠琴擦干眼泪,主动对他道:
“我给拂柳新作了头,照着她的样子花了眼睛鼻子,挺好看的,她会喜欢的。”
秦宇算是看出来了,她这话与其说是在对他讲,更不如说是在自我安慰。
“不,她不喜欢!”他马上刺破她自我安慰的幻想,
“身体四分五裂,还被这水缸里的术法困住了魂魄,她很痛苦!
都说虎毒不食子。
她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你们生前为了钱,逼着她把读大学的机会让给村长女儿也就算了。
为什么死后都不肯放过她?
为了村子的什么破风水,心甘情愿跟在村长屁股后头为虎作伥,献祭你们的亲骨肉!”
庄翠琴一愣。
秦宇还以为是自己的话终于触动了她,正想趁热打铁再说些什么,
却见她还挂着泪痕的面庞露出了迷茫,诧异地瞪着他:
“替村长为虎作伥?献祭亲骨肉?
你、你在胡说什么?”
秦宇第一反应是她在抵赖,接着发现她的迷茫和诧异不似作假。
庄翠琴双眉紧锁,想了想,很快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接着便是莫大的愤怒:
“你这些话都是听王长金或者王若雪说的吧?”
王长金,就是王村长的名字。
“呵!”庄翠琴发出一声凄厉尖笑,神色狰狞如恶鬼,咬牙切齿。
“王长金父女逼死我女儿,还到处散播谣言,抹黑我女儿,抹黑我和王康!
他们怎么可以坏到这种地步?!”
秦宇怔了怔,意识到自己的推断有些地方可能与事实出现了偏差。
不等他追问,庄翠琴主动说了下去:
“王长金父女是不是告诉你们,
我们一家子收了他们的钱,拂柳自愿把去安华大学的机会让给了王若雪?
王长金还‘好心’安排拂柳去姓乐的公司上班。
还口口声声说拂柳是自己病死的,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秦宇连连点头。
不久前在小树林里,王若雪就是这么告诉起了疑心的孔耀。
“放屁!”愤怒激动下,庄翠琴头发都散乱下来,披头散发,看上去更像索命的恶鬼。
“我们从来没有收过他们任何钱。
王长金知道他家王若雪几斤几两,高中是花了钱上的,每次考试都不及格,连专科都上不了。
所以,他早就盯上了我们拂柳,花钱买通了高中的校长、班主任,
暗箱操作,让王若雪顶替了我们拂柳安华大学的名额!
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还以为拂柳高考没发挥好,才会落榜。
直到后来,她因为有事去安华大学所在的城市,因为羡慕,就去大学门口瞧瞧。
结果,她在那遇到了走出校门准备去逛街的王若雪和她的大学同学,
亲口听那些同学喊王若雪‘王拂柳’。
她这才知道自己被顶替了!
王若雪也看到了拂柳,知道事情败露了,立即联系了王长金。
那天,王长金带着一帮人冲进我家,把我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王康反抗,被他打得奄奄一息!”
这下,轮到秦宇诧异:
“可是,王康和王村长不是亲戚吗?
我看他现在靠着跟村长的关系,在村里混得如鱼得水。”
庄翠琴苦笑:
“那是因为我们屈服了。
王康只是跟王长金沾了一丁点远得不能再远的亲缘,从他父母到他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没钱没本事。
王长金一直都是瞧不起他的,在他女儿的事暴露前,从来没有关照过我们。
那天,他带人打伤王康,还放下狠话,
让我们绝不能告诉别人王若雪顶替拂柳的事。
否则的话,
他就会伤害拂柳!
如果我们乖乖听话,保守秘密,以后他就会关照我们,还会替拂柳安排出路,让我们一家过上好日子。
胳膊拧不过大腿。
王长金在村里根基深厚,有一大群人拥护。
我们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绝不能让拂柳受伤。”
秦宇听明白了:
“所以,你们妥协了,没有揭穿王若雪冒名顶替的事。
从那以后,王长金就开始关照你们?”
“不!”庄翠琴疯狂摇头眼泪簌簌而下,后悔地狠狠捶自己的胸口:
“王长金是骗子!我们都被这魔鬼骗了!
什么关照我们,他根本没那么好心!”